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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漸漸地,最初因恐懼而產生的疑團逐漸消失了;他聽到嘈雜聲不斷增大,又辨認出其它一些現實跡象,逐漸明白圍攻她的不是鬼,而是人。於是她的恐懼雖沒有增加,卻已經轉化了。她想可能是民眾叛亂,要把她從避難的地方搶走。但轉念一想,這樣一來,她始終對未來憧憬的生活、希望、弗比斯,可能再次化為烏有,想到自己是那樣軟弱無力,走投無路,無依無靠,被人遺棄,孑然一身,這種種想法和其他千百種憂慮,使她身心交瘁。她跪倒下去,頭伏在床上,雙手合掌抱著腦袋,惶恐不安,渾身顫抖。雖說她是埃及姑娘,偶像崇拜者,異教徒,此時也哭泣著祈求基督教的仁慈上帝的恩典,並向庇護她的聖母祈禱。這是因為,一個人即使毫無宗教信仰,但一生中也會有某些時刻,總要歸附於他身邊的廟堂所信奉的宗教的。
她就這樣在地上匍伏了許久許久,哆哆嗦嗦,其實戰慄多於祈禱,隨著狂怒群眾的喘息越來越逼近,她心寒意冷,對群眾的這種狂怒百思不得其解,他們暗中在策劃什麼,他們在幹什麼,他們想要幹什麼,這一切她全然不知,卻預感到這一切將導致十分可怕的結局。
正在這樣惶惶不可終日的時候,忽聽到跟前有腳步聲。遂轉頭一看,只見有兩個男人,其中一個提著一盞燈,剛走進她的小室。她不由發出一聲微弱的驚叫。
“別怕,是我呀。”一個她似曾相識的聲音道。
“誰?您是誰?”她問道。
“皮埃爾·格蘭古瓦。”
聽到這個名字,她放下心來,抬頭一看,果真是詩人。可是,他旁邊有一個從頭到腳被黑袍遮住的人影,一聲不吭,她頓感心驚。
“啊!”格蘭古瓦以責怪的口氣接著說。“佳麗倒先認出我來了!”
小山羊確實沒有等到格蘭古瓦自報姓名就認出他來了。
他一進門,小山羊就蹦了過去,溫柔地在他的膝上擦來擦去,挨著他的身子蹭來蹭去,把他沾滿了白毛,因為它正在換毛哩。格蘭古瓦也親熱地撫摸著它。
“跟您在一起的是誰?”埃及姑娘低聲問道。
“放心好了。”格蘭古瓦應道。“是我的一個朋友。”
這時,哲學家把燈放在地下,在石板地上蹲下來,抱住佳麗,熱情地喊道:“啊!一隻溫雅的山羊,值得器重的大概是它的潔淨,而不是它的個子高大,而且像個語法學家,聰明,敏銳,有學問。來,佳麗你那些巧妙的戲法沒有忘記吧?雅克·夏爾莫呂大人怎麼來著?……”
黑衣人沒等他說完,走過去,狠狠推了他一下肩膀。格蘭古瓦站起來,說道:“真的,我倒忘了時間緊迫。……不過,尊師,這不成為一個理由可以這樣粗暴對待人呀。……我親愛的小美人,您有生命危險,佳麗也是一樣。有人要把您重新抓去吊死。我們是您的朋友,救您來的。快跟我們走。”
“當真?”她不知所措,大聲喊道。
“是的,千真萬確,快走!”
“敢情。”她結結巴巴說道。“可您的這位朋友為啥不吭聲呢?”
“啊!這是因為他父母生性古怪,養成了他沉默寡言的脾氣。”
她對這樣的解釋也只得將就了。格蘭古瓦挽起她的手,他的那個同伴撿起燈籠,走在前面。姑娘由於恐懼,暈頭轉向,任憑他們隨便帶著走。山羊跟在後面,蹦蹦跳跳,它重新見到格蘭古瓦,真是歡天喜地,隨時把犄角伸到他兩腿中間,使得格蘭古瓦走起路來踉踉蹌蹌。這位哲學家每當差點摔跤,便說,“生活就是如此,絆我們栽筋斗的常常是我們最要好的朋友!”
他們迅速走下鐘樓的樓梯,穿過教堂。教堂裡一片漆黑,闃無一人,迴盪著喧囂聲,形成一種可怕的對照。他們從紅門走進隱修院的庭院。隱修院也不見人影,議事司鐸們早就躲到主教府一齊做禱告去了;庭院裡空蕩蕩的,只有幾個嚇得魂飛魄散的僕役縮成一團,躲在黑暗的角落裡。格蘭古瓦他們向庭院通至“灘地”的小門走去。黑衣人用他隨身帶的鑰匙開了門。看官知道,“灘地”是一條狹長的河灘,向著老城的這一邊有牆圍著,它歸聖母院教務會所有,形成聖母院後面老城島的東端。他們發現這塊圍起來的灘地一片荒涼。這裡,那震天價響的喧囂聲已減弱了,流浪漢進攻的怒吼聲也比較模糊,不那麼刺耳了。順流的清風把灘地尖岬上那顆孤樹的枝葉吹得簌簌作響。然而,他們還是岌岌可危。主教府和教堂近在咫尺。可以看得一清二楚,主教府內亂成一團。裡面的燈光如流星般從一個窗戶閃移到另一個窗戶,時時在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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