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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隨即用雙手握住雙腳,這種動作是不幸者寒冷時常有的,我們在羅朗塔樓已經見過那個隱修女這樣做了。同時,她的牙齒直打冷戰。
教士看樣子眼睛從風帽底下悄悄環視了一下這牢房。
“沒有亮光!沒有火!浸在水裡!真駭人聽聞。”
“是的,”她驚慌地說道,自從這場橫禍,她就一直神色慌張。“白晝屬於人人,唯獨給我黑夜,這是為什麼?”
“為什麼您在這裡,知道嗎?”教士又沉默了片刻,問道。
“我想我原是知道的。”她伸出瘦削的手指頭,抹了一下眉頭,像要幫助她自己的記憶似的。“不過現在不知道了。”
突然她像個小孩一樣哭起來:“我要出去,先生。我冷,我怕,還有什麼蟲子爬到我身上來。”
“那好,跟我走。”
教士一面這樣說著,一邊拽住她的胳膊。那苦命的女子本來已冷到骨髓,可她覺得這隻手還更冰冷。
“咳!這是死神冰冷的手。”她自言自語,接著問道:“您到底是誰?”
教士一把掀掉風帽。她一看,原來是長久以來一直追蹤她的那張陰險的臉孔,是在法露黛爾家裡出現在她心愛的弗比斯頭頂上的那張魔頭,是她最後一次看見它在一把匕首旁邊閃閃發亮的那雙眼睛。
這個幽靈一直是她罹難的禍根,把她從一個災難推到另一個災難,甚至慘遭酷刑。這幽靈的出現,反而使她從麻木狀態中驚醒過來。她頓時彷彿覺得,矇住她記憶的那層厚厚的布幕一下子撕裂開來了。她的悲慘遭遇,從法露黛爾家裡夜間那一幕起,直至在圖爾內爾刑庭被判處死刑,一樁樁一件件,全一齊湧上她的心頭,不再像先前那樣模糊混亂,而是十分清晰、顯露、鮮明、生動、可怖。這些記憶本來一半已經遺忘了,而且由於過度痛苦而幾乎泯滅,如今看見面前出現這個陰沉沉的人影。這些記憶頓時又復活了,就好像用隱寫墨水寫在白紙上的無形字跡,被火一烘便一清二楚顯現出來了。她彷彿覺得,心頭上一切創傷又裂開了,鮮血直淌。
“哎呀!”她喊叫了起來,雙手捂住眼睛,渾身抽搐而戰慄。“原來是那個教士!”
一說完便洩氣地垂下胳膊,一屁股癱坐下去,耷拉著腦袋,眼睛盯著地,依然顫抖不已。
教士瞅著她,那目光有如一隻在高空盤旋的老鷹,它緊
緊圍繞著一隻躲在麥田裡的可憐的雲雀,悄悄地不斷縮小其可怕飛旋圈,倏然疾如閃電,向獵物猛撲下去,用利爪一把抓住那喘息著的雲雀。
她低聲呢喃著:“了結我吧!了結我吧!快給最後一擊!”
她心驚膽戰,頭縮在雙肩中間,好比一隻羔羊正等待屠夫致命的當頭一棒。
“是我使您厭惡嗎?”他終於問道。
她沒有應聲。
“是我使您厭惡嗎?”他又問了一遍。
“不錯,”她應道,痛苦得嘴唇在抽搐,看上去像在笑一樣。“這是劊子手拿死刑犯開心。多少個月來,他跟蹤我、威脅我、恐嚇我!要不是他,上帝啊,我那是多麼幸福啊!是他把我推下這萬丈深淵。啊,蒼天!是他殺了……是他殺了他——我的弗比斯!”
說到這裡,她嗚嗚咽咽哭了起來,抬頭望著教士,說:
“呵!壞傢伙!您是誰?我做了什麼得罪您啦,您才對我恨之入骨?咳!您對我有什麼怨仇?”
“我愛你!”教士喊道。
她的眼淚霍然打住,目光痴呆,瞅了他一眼。他跪了下來,目光似火,緊緊盯住她看。
“你聽見了嗎?我愛你!”他又喊道。
“什麼樣的愛?”不幸的少女直打冷戰。
他緊接著說:“一個打入地獄的人的愛。”
有一陣子,兩人都默不作聲,雙雙被各自的激情壓碎了,他是喪失理智,她是麻木不仁。
“聽著,”教士終於說道,他又恢復了異常的平靜。“你馬上就會全知道的。在這深夜裡,到處漆黑一團,似乎上帝也看不見我們,我悄悄捫心自問,有些事在此之前連對我自己都不敢啟口,我要把這一切全向你傾吐。你聽我說,姑娘,在遇見你之前,我可是過得很快活……”
“我何嘗不是!”她輕輕嘆息了一聲。
“別打斷我的話……是的,我那時過得很快活,至少我自認為是那樣的。我十分純潔,心靈裡清澈如水,明淨似鏡。沒有人比我更自豪,把頭高高昂起。教士們來向我請教貞潔情操,博學之士來向我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