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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順便說一下,克洛德和卡齊莫多這截然不同的兩個人竟從不同的層次上那樣篤誠熱愛聖母院,這座教堂在當時的命運說起來夠奇異的了。卡齊莫多,本能上是半人半獸,他愛聖母院來自其雄渾整體的壯麗、宏偉與諧和;克洛德,學識奧博,想象力熾烈,愛它的寓意、神秘傳說、內涵、門面上分散在各種雕刻下面的象徵,就像羊皮書中第一次書寫的文字隱藏在第二次的文字下面;總而言之,克洛德愛聖母院向人類智慧所提出的那永恆的謎。
末了,還有一件事也是真實的,那就是副主教在那座俯視著河灘廣場的鐘樓裡,就在鍾籠旁邊,給自己安排了一小間密室,不許任何人進去,據說,不經他允許,甚至連主教也不許進。這間密室幾乎就在鐘樓頂端,滿目烏鴉巢,早先是貝尚松的雨果主教①設定的,他有時就在裡面施魔法。這間密室裡究竟藏著什麼東西,無人知曉;可是,每天夜裡,從河灘廣場上時常可以看見它在鐘樓背面的一個小窗洞透出一道紅光,時斷時續,忽隱忽現,間隔短暫而均勻,顯得十分古怪,彷彿是隨著一個人呼吸時在喘氣那般,而且,那紅光與其說是一種燈光,倒不如說是一種火焰。在黑暗中,在那麼高的地方,它使人感到非常奇怪,所以那些愛說長道短的女人就說開了:“瞧啊,那是副主教在呼吸啦,那上面是地獄的煉火在閃耀。”
①雨果二世·德·貝尚松(1326—1332)。——雨果原注
這一切畢竟不足於證明其中有巫術。不過,煙確實那麼大,難怪人家猜測有火①,因而副主教惡名聲相當昭著。我們不得不說,埃及人邪術、招魂術、魔法之類,即使其中最清白無邪的,在交由聖母院宗教裁判所那班老爺審判時,再也沒有比副主教那樣更兇狠的敵人、更無情的揭發者了。不管他是真心實意感到恐怖也罷,還是玩弄賊喊捉賊的把戲也罷,反正在聖母院那些飽學的眾教士心目中,副主教始終是個膽大包天的人,靈魂闖入了地獄的門廊,迷失在猶太神秘教的魔窟中,在旁門左道的黑暗中摸索前進。民眾對此也是不會誤會的,凡是有點洞察力的人都認為,卡齊莫多是魔鬼,克洛德·弗羅洛是巫師。顯而易見,這個敲鐘人必須為副主教效勞一段時間,等期限一到,副主教就會把他的靈魂作為報酬帶走。因此,副主教雖然生活極其刻苦,卻在善良人們心目中,名聲是很臭的。一個篤奉宗教的人,哪怕是如何沒有經驗,也不會不嗅出他是一個巫師的。確實,隨著年事增高,他的學識中出現了深淵,其實深淵也出現在他的心靈深處。只要觀察一下他那張臉孔,透過密佈的陰雲看一看其閃爍在面容上的靈魂,人們至少是有理由這樣認為的。他那寬闊的額頭已經禿了,腦袋老是俯垂,胸膛總是因嘆息而起伏,這一切到底是何緣故?他的嘴角時常浮現十分辛酸的微笑,同時雙眉緊蹙,就像兩頭公牛要抵角一樣,他的腦子裡轉動著什麼不可告人的念頭呢?他剩下的頭髮已花白,為什麼?有時他的目光閃耀著內心的火焰,眼睛就像火爐壁上的窟窿,那又是什麼樣的火焰呢?
①語義雙關,既指克洛德施巫術而冒煙噴火,也兼有“無煙不起火”——事出有因之意。
內心劇烈活動的這種種徵候,在這個故事發生的時期,尤其達到了極其強烈的程度。不止一回,唱詩童子發現他獨自一人在教堂裡,目光怪異而明亮,嚇得連忙溜跑了。不止一回,做法事合唱時,緊挨著他座位的教士聽見他在唱“讚美雷霆萬鈞之力”當中,夾雜著許多難以理解的插語。也不止一回,專給教士洗衣服的河灘洗衣婦,不無驚恐地發現:若扎的副主教大人的白法衣上有指甲和手指掐過的皺痕。
話說回來,他平日卻益發顯得道貌岸然,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堪為表率了。出自身份的考慮,也由於性格的緣故,他一向遠離女人,如今似乎比以往都更加憎恨女色了。只要一聽見女人絲綢衣裙的窸窣聲,便即刻拉下風帽遮住眼睛。在這一點上,他是百般剋制和嚴以律己,怎麼苛刻也唯恐不周,連博熱公主一四八一年十二月前來釋謁聖母院隱修院時,他一本正經地反對她進入,向主教援引了一三三四年聖巴泰勒彌日①前一天頒佈的黑皮書的規定為理由,因為這黑皮書明文禁止任何女人,“不論老幼貴賤”,一律不許進入隱修院。對此,主教不得不向他引述教皇使節奧多的命令:某些命婦可以例外,“對某些貴婦,除非有醜行,不得拒絕。”可是副主教依然有異議,反駁說教皇使節的該項命令是一二○七年頒發的,比黑皮書早一百二十七年,因此事實上已被後者廢除了。結果他拒絕在公主面前露面。
①八月二十四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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