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椅板凳,桌子上放臺擴音器及茶杯和暖壺。何福貴端個漿糊盆,幾個民兵在牆上斜貼著紅綠的標語,阿慶嫂跟在他們後面,不時地指手劃腳。她的穿戴比昨天還講究,粉紅的秋衣領子翻在毛藍褂子的外面,白皙的臉上洋溢著出人頭地的歡欣。
學生們被安排在會場的前排,隊伍排列整齊,社員們在隊長的喊叫下,在村幹部的吼聲中,排列在會場後排。可村幹部剛一離身兒,以生產隊為單位的隊伍馬上亂了套。年輕的找年輕的湊一塊,年老的跟年老的聚一起,小叔子們和嫂子們開著玩笑,孩子們在人群中追逐打鬧,人們像久別重逢一樣,有著說不完的話,拉不完的家常……會場像戲臺底下一樣熱鬧。
洪支書甩甩大背頭,親熱地握著曉民的手,向來開會的工作組長做了介紹,介紹完之後,幾位知青都被安排在主席臺上。支書坐中間,一邊是工作組長和村幹部,另一邊是四位知青。
支書開啟擴音器的開關,南房的大喇叭立刻響起刺耳的尖叫聲,吵得人捂起耳朵,何福貴走上前去,除錯著擴音器的旋扭,尖叫聲消失了,喇叭裡響起支書清楚的“喂——喂——”聲。支書坐正身子,湊近話筒,鄭重其事地宣佈道:“歡迎知識青年,憶苦思甜大會,現在開始——”
臺下暫時歸於平靜。
“把階級敵人押上臺來——”支書使勁喊道。
隨著支書的叫喊聲,十多個人從北面的一間屋子裡被民兵押了出來,頭上都戴頂紙糊的高帽子,民兵們腰扎武裝帶,肩上揹著槍,一副雄糾糾的樣子。戴高帽子的分成兩撥,分別站在主席臺兩側,像被審判的犯人一樣低頭彎腰,後面都有民兵看守著。“階級敵人”最年輕的也就四五十歲,年長的有七八十歲,除了頭上的那頂高帽子,從衣著打扮,以及面板的顏色,看不出他們與臺下的莊稼人有什麼兩樣。
何福貴在板凳上擠了個地方,提醒曉民他們說:“這都是咱村的階級敵人。”
阿慶嫂走上前來,給主席臺上的人一一倒了水。倒完水後,她既沒有去臺下的人群裡,也沒在臺上擠個地方,而是坐在主席臺後面的門口上。
“曉民,你看。”玲玲指著一個“階級敵人”說。
曉民立刻認出來了,玲玲指的那人就是昨天接他們的車伕。他仍是那身打扮,只是頭上箍的毛巾換成一頂紙糊的高帽子,帽子像是做的不合適,戴在頭上稍微大了些,上面寫著幾個黑毛筆字:“富農分子許盼牛。”
萬各莊 四(2)
“車伕原來是富農分子?”玲玲似乎還有些懷疑。
曉民當時沒有想到,看上去瘦了巴嘰,老實巴腳的車伕竟然會是富農分子?富農分子竟然會是他這個樣子?儘管車伕帽子上的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但他幾乎都不相信是真的。在他以前的想象中,富農分子四體不勤,不勞而獲,都該是白白胖胖,鬼頭鬼腦的。假如說貧農何福貴是個富農分子,他倒挺相信的。
民兵們站在“階級敵人”身後,神色威嚴,槍上的刺刀在陽光下閃閃發亮。“階級敵人”毫無表情地站在那裡,一動都不敢動。
阿慶嫂像一陣風似地走上來,為支書換了水,邁著趾高氣揚的步伐走下去。
“下面,我向廣大貧下中農介紹一下來咱村插隊的知識青年。”支書對著話筒,把曉民他們的名字逐個做了介紹,然後坐了下來,講了一番國際國內的大好形勢,又講了知識青年下鄉的偉大意義,最後宣佈道:“下面進行大會第二項,請老貧農何福貴給知識青年、革命幹部、廣大貧下中農和全體師生做憶苦思甜報告,請大家以熱烈的掌聲歡迎。”
在支書的帶動下,會場響起稀落的掌聲。除了臺上的人和前排的學生鼓了鼓掌——學生們鼓得有氣無力——臺下的莊稼人沒有一個鼓掌。整個會場,只有阿慶嫂鼓得最帶勁兒,別人不鼓了,她還在拍著巴掌。
何福貴移動著肥胖的身子,拿過話筒,只“喂”了一聲,大喇叭就不響了,原來是停了電。何福貴挺直了腰板,伸著短粗的脖子,神氣十足地看著臺下的人群,胖嘟嘟的臉上露出了得意神色。
曉民掏出筆記本,等著做記錄。
何福貴清清嗓子,大聲地講道:“廣大的貧下中農、革命幹部、知識青年、全體師生同志們,我是光榮的貧農,赤貧赤貧的貧農。解放前,我一無所有,正像毛主席他老人家講的貧農那樣:‘上無片瓦,下無插針立錐之地’。
何福貴做報告很有派頭,一副經過世面的樣子。
臺下亂哄哄的,人們對何福貴做報告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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