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耕二心裡知道她那是在戲謔自己,但也沒什麼辦法。
雨還一直下著。透在電話亭給詩史打了電話。詩史已經很長時間沒跟自己聯絡了。不知道為什麼,每當透給詩史打電話的時候,他總要猶豫再三,他甚至有些痛恨自己太窩囊了。雨滴打在電話亭的玻璃上的時候,總是不可思議地迸濺成細碎的一片。透害怕的不是詩史不在,而是和詩史的對話。詩史在電話裡的聲音總給人一種不知所措的感覺,彷彿受了驚嚇似的。透不願聽詩史在電話裡時而冷淡時而匆忙的聲音。因此,電話鈴開始響起的瞬間,透反而希望詩史不在了。畢竟,詩史不在的話,自己只是失望而已。
聽筒裡傳來平靜的應答聲——
“您好。”
“是詩史嗎?”
透問道,就在同時,他知道詩史肯定是微微閉上了眼睛。
“晚上好。”
這聲音顯然只是對透一個人說的,
“好高興呀。”
聽詩史的聲音,好像接到透的電話非常高興的樣子。
透一下子又沉浸在幸福裡了,什麼輕井澤、什麼被她丟下不管,一切都因詩史的聲音而煙消雲散了。
詩史說她正一個人在房間裡喝酒。透過電話,透能聽到房間裡正放著音樂,音量不是很大。詩史說是馬赫的曲子。
“一個人?”
透又傻乎乎地問道。之所以這樣,是因為他想起每天晚上詩史和她丈夫有喝酒的習慣——更準確點兒說,是他從來都沒有忘記過。然而詩史在電話那邊卻是輕快地回答,
“是呀。”
“能見見你嗎?”
透鼓足勇氣接著問道,
“當然能啦。”
詩史笑著回答。
於是他們約定半個小時以後在“拉芙尼”見面。
雨點輕快地打在透的雨傘上,他覺得周圍的景色跟打電話之前有了完全不同的變化。多清爽的一場雨呀,把夏天的焦躁、煩悶全都沖洗乾淨了。
推開“拉芙尼”那扇厚重的大門時,裡面已經相當熱鬧。今天是週末。對透來說,“拉芙尼”裡的男男女女——年齡都比透大,有說有笑地喝著酒——不知為什麼有一種親切感,彷彿他們在這個酒吧共有著一些難忘的經歷似的。這裡跟往常沒有什麼不同,依舊是鋼琴、櫃檯、還有插在花瓶裡那巨大的鮮花。
透點的啤酒送來的時候,詩史到了。無論酒吧裡多麼吵鬧,只要詩史一來,透立刻就能感覺到,連頭都不用扭。
“雨下得真大。”
詩史來到透的身後,一隻手抶著透的肩頭說。
詩史在透身旁坐下,她好像一點兒都沒被雨淋。白色的T恤和駝色的短褲看上去就像剛從洗衣機裡拿出來一樣。估計她是出了家門便打了計程車,然後一直到酒吧門前的。
“怎麼樣?還好吧?”
詩史問道。她叫了杯伏特加,然後轉過身子看著透。她手指上的一個碩大的鑽石戒指格外顯眼。
透沒有吭聲,他不能對詩史撒謊。
看到和平時沒什麼兩樣的詩史就在眼前,透卻感到有千種怨恨湧上心頭。
“回來以後再打電話給你。”
在輕井澤,當時詩史是這樣對自己說的。
“還生著氣呀?”
詩史勸透說,
“別再生氣了。”
“當時不是很快樂嗎?”
當時的確快樂,快樂得讓人幾乎不敢相信那是真的。透重溫著當時幸福的感覺,他已經無法區分什麼是幸福,什麼是不幸了。
“可是……”
透激動地說,
“可是我又被拋棄了。”
說出這句的瞬間,透自己都覺得驚訝,不過他知道,這正是自己真切的感受。
詩史睜大眼睛,嘴巴也微微張開,顯然是對透說出的話感到驚訝。好半天,詩史沒說出話來,
“誰也拋棄不了誰。”
過了一會兒,詩史極其認真地說道,
“每個人都是獨立的。本來有兩個人,後來又來了一個人,於是就成了三個人。就是僅此而已。”
詩史的話對透來說沒有任何意義。當時自己是被拋棄了的。透終於明白了,連續幾天來一直折磨自己的孤獨感原來是這麼一回事。一想到此,透反而覺得異常地平靜。
“看來以後還是要繼續被拋棄囉。”
聽透說完,詩史把香菸放到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