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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擦了手,彎膝坐在較矮的鍋草倉牆上,似乎等醬油,他低聲對我說:“是我表妹。”
他說得輕輕鬆鬆,倒引起我深思,平常的表妹,值得如此重視?我這人就是有疑心病,倒不如就此挖底尋根:“她多大了?”
他仰望屋樑,彷彿樑上寫著她的年齡。片刻,他的目光由上而下落在我的臉上:“今年十九歲吧,與你們一樣也是下放的,不過是六二年城鎮壓縮戶口。”
“現在她全家都在鄉下嗎?”
“她做裁縫,她哥哥在縣城做老師,她爸爸媽媽不會種田,在生產隊裡看管老牛。”
“嗯——,一家人總算蠻好的。”
“又不怎麼樣,我那姑父常對我說,‘人老了沒有用了,丟了皇道走麥城了,想當初當區長時,做一個報告稿子都不要,不得哪個不佩服,臺下掉下一根針都聽見。可是現在看管幾條老牛,人還意見紛紛,說看管不好。”他的話把我逗笑了。可他還是一本正經的,“我那姑父確實是滿腹才華。姑母常說他嘴不好,說話從不包裝,只要看到不順眼的事,聽了不入耳的話,不管上級下級當場就反駁,老子也不認,政策性,原則性特別強。五七年整風反右正好搞到他頭上,六二年就更不客氣了。”他深深嘆息一聲,不亢不卑的。“前面的路是黑的,自己只能看過去走過的路,不能預測自己將來的路。”
“哦,忘記問你了,難道你表妹是……”
“是我媽的兒媳婦。我也忘記告訴你了。”
他這一脫口,猶如晴天霹靂,使我全身血液幾乎冰凍了,好似屋頂上掉下的鵝卵石砸在我頭上,頓時使我痛不欲生,天昏地暗,什麼叫“突然”二字,我次刻才真正理會它的含義了。難道是真的嗎?我呆呆地凝視著鍋堂裡那疏疏落落的火星,人,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人生有兩件事猜不透:一是口袋裝的錢,二是內心裝的情。怪不得月圓這段時間不提王
家事的,她消沉,頹廢,怨天憂人,覺得全世界都對不起她,舉目皆是她的敵人的呢……
“素蘭,你在發愣幹什麼?”
“。。。。。。”。我眼巴巴地又繞起草把塞進鍋堂,似醉,似昏。這話是我清清楚楚聽見的,不是耳傳,事情又是活活生生的擺在我眼前,今後怎麼辦?擺在面前將是一大堆亂麻,沒法理出頭緒。此刻我又鎮靜下來,假設他開玩笑呢?倒不如再試一試:“看來你表妹肯定相貌不凡哇,不然配不上你。”他正一瓢水倒人鍋裡發出“吱啦”一聲,霧氣燻得他差點睜不開眼睛,他隔著那霧氣說:“武大郎姐姐,豬八戒妹妹,又矮又醜。”
我被他這油腔滑調逗了聲苦笑:“你太謙虛了,俗話說龍配龍,鳳配鳳……”
“老鼠養兒會打洞。”他笑嘻嘻的說。
“養種像種,蕃瓜像個吊桶,什麼人養什麼人。。。。。。”
志強頓時接住他媽話說:“你不知扯到哪裡去了,真是啞巴愛說話,聾子愛打岔。”
“我沒聽清,好像聽素蘭說什麼龍像龍,風像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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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都在笑,空氣似乎加速流通著。
“我來燒,把你衣服弄髒了。”大媽積極來接班。
我把座位讓給她:“我來看看你的兒媳婦。”
她向我瞪著眼說,“你這姑娘心眼最多,話也多,還沒進門就能算媳婦啦,不能去看。”她伸手拽著我。
我掙脫了她,就躡手躡腳的,活像小偷輕輕推開虛掩的門。在志強的床上沒看到,又探頭探腦往大媽床位去。噢,果真在大媽床上呢。由於光線昏暗,不太看得清楚,定了下神就看清了些:她低俯著頭,雙手插在口袋裡,前頰的發遮著她那腦部與雙眉,而那對眼睛牢牢地盯著自己的一雙腳,好像那鞋子經不起我們幾雙眼睛的檢驗。尤其是她想像不到我這不速
之客此刻光顧她,顯然使她更不輕意露臉把光。這也許是鄉下姑娘到老婆婆家一種習慣或是特別表現吧。見她辮子很長很長,坐在那裡一條甩在背後看不見,外面這條垂在床上還畫
了半個小圓,不知破“四舊”,怎麼沒把它剪掉的呢……
“兩姑娘出來吃飯吧,菜會涼的,”大媽進來對我們說。
我應聲出來,有意對著房門坐著,這樣好比打靶,好瞄準。她慢慢的往外移步,大概知道我在她的對面。她閃電般的對我一視,正好碰上我的“槍口”。她又很快的垂下睫毛,瞅自己的腳入座了。她又雙手插進口袋,我以為她提前掏喜糖給我吃的,誰知道目光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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