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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如此聽去,行到一座小舍之旁,忽聽得窗內有人說道:“方丈有要事奉商,請師叔
即到‘證道院’去。”另一個蒼老的聲音道:“是!我立即便去。”喬峰心想:“方丈集人
商議要事,或許我師父也會去。我且跟著此人上‘證道院’去。”只聽得“呀”的一聲,板
門推開,出來兩個僧人,年老的一個向西,年少的匆匆向東,想是再去傳人。
喬峰心想,方丈請這老僧前去商議要事,此人行輩身份必高,少林寺不同別處寺院,凡
行輩高者,武功亦必高深。他不敢緊隨其後,只是望著他的背影,遠遠跟隨,眼見他一徑向
西,走進了最西的一座屋宇之中。喬峰待他進屋帶上了門,才繞圈走到屋子後面,聽明白四
周無人,方始伏到窗下。
他又是悲憤,又是恚怒,自忖:“喬峰行走江湖以來,對待武林中正派同道,哪一件事
不是光明磊落,大模大樣?今日卻迫得我這等偷偷摸摸,萬一行蹤敗露,喬某一世英名,這
張臉卻往哪裡擱去?”隨即轉念:“當年師父每晚下山授我武藝,縱然大風大雨,亦從來不
停一晚。這等重恩,我便粉身碎骨,亦當報答,何況小小羞辱?”
只聽得門外腳步聲響,先後來了四人,過不多時,又來了兩人,窗紙上映出人影,共有
十餘人聚集。喬峰心想:“倘若他們商議的是少林派中機密要事,給我偷聽到了,我雖非有
意,總是不妥。還是離得遠些為是。師父若在屋裡,這裡面高手如雲,任他多厲害的兇手也
傷他不著,待得集議已畢,群僧分散,我再設法和師父相見。”
正想悄悄走開,忽聽得屋內十餘個僧人一齊念起經來。喬峰不懂他們唸的是什麼經文,
但聽得出聲音莊嚴肅穆,有幾人的誦經聲中又頗有悲苦之意。這一段經文念得甚長,他漸覺
不妥,尋思:“他們似乎是在做什麼法事,又或是參神研經,我師父或者不在此處。”側耳
細聽,果然在群僧齊聲誦經的聲音之中,聽不出有玄苦大師那沉著厚實的嗓音在內。
他一時拿不定主意是否要再等一會,只聽得誦經之聲止歇,一個威嚴的聲音說道:“玄
苦師弟,你還有什麼話要說麼?”喬峰大喜:“師父果在此間,他老人家也是安好無恙,原
來他適才沒一起唸經。”
只聽得一個渾厚的聲音說起話來,喬峰聽得明白,正是他的受業師父玄苦大師,但聽他
說道:“小弟受戒之日,先師給我取名為玄苦。佛祖所說七苦,乃是生、老、病、死、怨憎
會、愛別離、求不得。小弟勉力脫此七苦,只能渡己,不能渡人,說來慚愧。這‘怨憎會’
的苦,原是人生必有之境,宿因所種,該當有此業報。眾位師兄、師弟見我償此宿業,該當
為我歡喜才是”。喬峰聽他語音平靜,只是他所說的都是佛家言語,不明其意所指。
又聽那威嚴的聲音道:“玄悲師弟數月前命喪奸人之手,咱們全力追拿兇手,似違我佛
勿嗔勿怒之戒。然降魔誅奸,是為普救世人,我輩學武,本意原為宏法,學我佛大慈大悲之
心,解除眾生苦難……”喬峰心道:“這聲音威嚴之人,想必是少林寺方丈玄慈大師了。”
只聽他繼續說道:“……除一魔頭,便是救無數世人。師弟,那人可是姑蘇慕容麼?”
喬峰心道:“這事又牢纏到了姑蘇慕容氏身上。聽說少林派玄悲大師在大理國境內遭人
暗算,難道他們也疑心是慕容公子下的毒手?”
只聽玄苦大師說道:“方丈師兄,小弟不願讓師兄和眾位師兄弟為我操心,以致更增我
的業報。那人若能放下屠刀,自然回頭是岸,倘若執迷不悟,唉,他也是徒然自苦而已。此
人形貌如何,那也不必說了。”
方丈玄慈大師說道:“是!師弟大覺高見,做師兄的太過執著,頗落下乘了。”玄苦
道:“小弟意欲靜坐片刻,默想仟悔。”玄慈道:“是,師弟多多保重。”
只聽得板門呀的一聲開啟,一個高大瘦削的老僧當先緩緩走出。他行出丈許,後面魚貫
而出,共是一十七名僧人。十八位僧人都又手合什,低頭默唸,神情莊嚴。
待得眾僧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