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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是高貴的先生,且有點年紀,得著緊叫“老爺”;若是華貴的婦人就得叫“太太”;即使是小孩子,梳了對小辮,有少爺氣派,就得笑顏相向,不能有絲毫的不敬。這種人,在任何年代的任何角落都可以瞧見,過道里,小巷中,碼頭……千百年來,人們給這類人取了個籠統的名字——窮人。
無疑,連小天是窮人,萬和是窮藥店。
萬和的老闆叫連之遠,他兩眼炯炯有神,臉呈黃銅色,一道側影,薄得不能再簿,常年穿著一件灰褂子,坐在門口,招呼著買藥的客人。年輕時,他是打仗的料,立過些戰功,到了年老,便不頂用了,扛不過後生,還落了一身病,被軍部一紙書文揀了回來。不僅幹不起重活,還咳來咳去,成了個藥灌子。母親日夜幹活,收入依然微薄,可憐的一點撫卹金迅速耗空了。住處只有三間舊屋,成天不見陽光,廚房挨著廁所,廁所挨著木床。連小天的與弟弟連長生住一間,剩下的就歸父親。領土很狹小,僅容旋踵。屋逢雨就漏,修修補補之後,更顯破爛。住的不必說,吃也也成問題,為了省錢,全家一律是樓下飯店的剩菜。就連這樣的剩菜,飯店老闆也不多給。貧窮的活著,跟死去沒有多少差別。
一家三口,就這樣埋頭埋腦過完了年年月月。家裡唯一的財產是萬和藥店,這是祖上傳下來的。店年久失修,門已經掩不上了,風一吹,就咯吱咯吱亂響,連之遠懶得修理,只當沒這回事。八年前,爺爺就歸天了,當時門面風光,確實輝煌,跟著日子就麻煩不斷。金元盛藥房不斷圈地,在萬和藥店的對門開了個大藥房,萬和賣什麼,它金元盛也賣什麼,且價低。金元盛的老闆金不完,一個心狠手辣眼睛小的傢伙,放下話說:“萬和這塊牌子,要麼三十萬抵給他,要麼,就完蛋。”連之遠骨頭硬,窮歸窮,對祖上這牌子可守得緊,硬不買帳。他清楚,金元盛真正怕的不是萬和,也不是他連之遠,而是萬和的一張藥方——綠黴素。
長在萬和,不知未來,不問過去,連小天滿腦子想的只有一件事:賺錢,賺很多很多的錢。連小天的名言很簡單:“有錢有味,沒錢受罪。”
當然,笨蛋也想賺錢,連之遠就是一個笨蛋,他挖空思想要發財,從朋友那借了十來萬塊,說要修繕一下藥鋪,重振家業,後來修沒修成,振沒振成,錢卻花得不剩幾個。於是,隔三差五便有討債的上門吵鬧,不得安寧,日子一天難比一天,父親卻總是講:“孩子們,只要樂觀,生意就會好轉,咱們一定能把這萬和藥店做紅火。”擁有願望,總比一無所有要好些,至少失望的時候能*。其時,連小天十三歲,弟弟連小山十歲,二人進不了學堂,幫襯著營生,站櫃檯,配藥。父親的醫術不妙,治不起大病,小的倒還可以,因此發達不了;這點遠比不上爺爺。
幸好,連小山聰明絕頂,曉得什麼是地黃,什麼是當歸,什麼是驅寒,能幫點小忙。不可否認,連小山是整個連家的希望,圓臉,一笑起來,像個滿月,他透亮的聰明,加減乘除都在行,有時也記記帳,博得父親的歡心;他還能寫一手漂亮的字,每次有德高望重的老爺太太駕到抓藥,見了總要誇一聲。雖然才十歲,卻對一些普通的藥方早就爛熟於胸,連抓藥的姿勢也中規中矩。相形之下,連小天就遜色多了,簡直不是一個等級的,書,背了前句忘了後句,字,硬是沒骨頭,立不起來。儘管出生在醫學世家,卻是響噹噹的“十流醫生”——比第九流還低一流。每次治人病,總是無病治出小病,小病又治出大病,所以,鄰里才給了個“十流醫生”的綽號。他唯一爭氣的地方就是打架厲害,遠近的小孩全懼他;除非拉幫作戰,否則都退避三舍,不敢正眼相視。
“要想打架贏,兩樣東西得硬,一是拳頭硬,二是心硬。”
每次,他都用這樣的名言來教育弟弟,若被連之遠聽見,少不得一頓罵,他卻樂和。
全家的希望就壓在連小山一人身上。連之遠更是指望著小兒子拔地而起,光大光大門楣……天公不美,連小山十歲就得了白血病,治了幾回,不見效,反使了不少錢,家裡更窮得見底了。
儘管身形瘦得像筷子,連小山還是好學不輟,颳風下雨,照樣醫書背得響亮。每天一起床,父親總會坐在櫃上,噹噹地問:“小夥子,告訴我,你叫什麼?”
連小天鼓勁提拳,大聲回答:“我叫連小山!”
連之遠接著再問:“好,很好,連小山,我問你,你是什麼。”
連小山不假思索道:“堅持到底是男兒,我是男子漢,我要把萬和藥店開到全國各地去,我要做最偉大的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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