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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來悅耳的金屬聲音。
等到所有的將士們都下了馬,他向大家親切地掃了一眼,便向那棵虯枝蒼勁的古松跟前走去。那兒的地勢更高,更可以看清楚追兵的各處火光。
一輪明月從烏雲中姍姍露出,異常皎潔。這位騎烏龍駒的戰士忽然看見樹身上貼著一張陝西巡撫孫傳庭的告示,上邊畫著一個人頭,與這位戰士的相貌略微近似,下邊寫著《西江月》一首:
此是李闖逆賊,
而今狗命垂亡。
東西潰竄走慌忙。
四下天兵趕上。
撒下天羅地網,
量他無處逃藏。
軍民人等綁來降,
玉帶錦衣升賞。
這首《西江月》的後邊開著李自成的姓名、年齡、籍貫、相貌特點,以及活捉或殺死的不同賞格。這位戰士把佈告看完,用鼻孔輕輕地哼了一聲,回頭望著跟在背後的一群將士,笑著問:
“你們都看見了麼?”
“都看見啦。”大家回答說,輕蔑地笑一下。
這位戰士放聲大笑,然後對著告示呸了一聲,拔出寶劍,在告示上刷刷地劃了兩下。幾片破紙隨風飛去。
這位普通戰士裝束,向大家說話的人就是赫赫有名的闖王李自成。他是陝西省延安府米脂縣人,農家出身,幼年替地主家放過羊,也讀過私塾,學過武藝,長大了當驛卒。驛卒裁了後,在家生活無著,因負債坐過幾個月的牢,出來後又去投軍。不久,因上官剋扣軍餉,士兵大譁,他率領一股軍隊起義,殺了帶隊的將官和當地縣令,投奔舅舅高迎祥,在高闖王的手下帶領第八隊,號稱闖將。跟隨高迎祥數年,他的智勇、戰功、日常行事,深為眾人敬佩。前年七月間高迎祥不幸犧牲,大家共推他做了闖王。他的原名叫李鴻基,在私塾讀書時,老師按照當時習慣替他起了個表字叫做自成。後來他去當驛卒時就用“自成”當做大名,這在當時叫做“以字行”,本名兒反而漸漸地只有少數的親族、鄰居和少年時期的同學們還記得。
闖王離開大樹,回到弟兄們中間。看見有些人倚著馬鞍打盹,他望著眾人說:
“一連三天,咱們不是行軍就是廝殺,人馬都沒有得到休息。今晚大家痛痛快快睡半夜,只要明天從潼關附近衝過去,到了河南,官兵就再也包圍不住咱們啦。到那時,咱們想走就走,想休息就休息,糧草也不發愁啦。”
雖然他的聲調是平靜的,神氣是安閒的,完全是隨便閒談的樣兒,但是這幾句話卻給每個人很大鼓舞。沒有人再感到寒冷、疲倦和瞌睡了。一個叫王長順的老戰士說:
“咱們一定能衝過潼關。別說是孫傳庭的官兵擋在前面,就是有刀山劍林擋在前面,也能夠衝得過去。哼,咱們要沒有這股闖勁兒,就不是闖王的人馬!”
李自成點點頭,說:“說得好,說得對。這幾年來咱們闖過了多少州縣,闖垮了多少官兵,闖開了多少圍困,扳著指頭也算不清。孫傳庭擋不住咱們的路!”
“闖王,聽說孫傳庭親自在潼關旁邊迎接咱們,真的麼?”一位叫做張鼐的、只有十七歲的小將天真地笑著問。
李自成 第一部分(24)
“是的,他帶著一些人馬在迎接咱們。說不定洪承疇也在前邊。怎麼,小鼐子,有點膽怯麼?”李自成故意問,他的語氣、聲調和眼神都流露出他對這位小將十分寵愛,含著像慈父般的感情。
“膽怯?”張鼐側著頭問,“我什麼時候膽怯過?我還打算活捉孫傳庭替咱們高闖王報仇哩!”
“好啊,小張鼐!你說的很對,應該跟洪承疇、孫傳庭他們算算血賬,替咱們高闖王報仇!”闖王拍著張鼐的肩膀說,同時想著:“這孩子真不錯,磨練成啦,永遠也不會洩氣!”
站在張鼐旁邊的一個年輕戰士帶著很有自信的神氣笑一笑,說:
“當然啦,碰上他就不會輕饒他雜種!”
有著絡腮鬍子的王長順跟著丟了一句松話:“我看,咱們明天會把孫傳庭的人馬殺得落花流水,可是不容易把他本人捉到。”
“為什麼?”張鼐問,心中可有點兒不服氣。
“因為咱們的馬有好多天沒有喂料,連草也吃不飽。老孫的馬吃得飽,跑得快。”
大家都笑了起來。但是這笑聲隨即被一陣從南邊來的馬蹄聲壓下去了。李自成正等候一員小將,聽著這陣馬蹄聲,他自言自語說:
“啊,來啦。”
過了不久,馬蹄聲愈來愈近,隨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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