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萍妃的死,就如一枚秋葉落入池中,蕩不起多少漣漪。
皇帝回宮以後,只是下旨厚葬,讓太子守靈堂,卻沒有賜春秋二祭,那種禮遇只有正宮娘娘才有。
若不是煌夜現在已經貴為太子,相信前來弔唁的人,只有稀疏幾個。
柯衛卿和其餘七名新入選的文武侍衛,全都披麻戴孝,跪坐在靈樞的兩側,四周掛滿素白帷簾,以及王公貴族送來的輓聯。有兩排僧侶正端坐在靈桌前誦經,香爐內的煙火,讓室內的氤氳之氣,久久不能散去。
柯衛卿透過這藍青色的縷縷菸絲,望著太子的側臉,失去了最愛的母親,他的眼神是萬般痛苦的,但總覺得裡面更隱忍著憤怒。
難道是對於母妃病故,而他不能在榻前守候的自責?
柯衛卿無法猜透太子的心思,皇城真是太大了,重樓疊脊,宮苑森森,有種無窮無盡之感。而太子的心,又比這城池還要來得深、來得廣,他只有仰慕著殿下,默默守在他的身旁。
而炆帝的想法則是路人皆知,死去的不過是一個和打入冷宮無異的妃子,他讓文武百官全去祭奠,並賜入葬皇陵,就已經給足了顏面,因此炆帝並未出現在靈堂上。
不僅如此,他還與孫皇后、雲妃,在御花園的湖心划船,品嚐鮮藕,不見有半分的傷心。
用炆帝的話來說,妾妃的去世固然悲痛,但他必須以江山社稷為重,豈可有婦人悲啼之狀,凡事得講究禮法,點到即止。
而且比起萍妃的葬禮,炆帝更在乎的是太子的冊封大典,數次催問星象師挑選良辰吉日,還要大赦天下,舉國齊歡。
而星象師選擇的日子,偏偏和萍妃入土皇陵是同一日,也就是說,煌夜不能親自為母親撒上一杯土了。
剛剛才得知這個訊息,顯然比任何事情都要傷太子的心,在內監宣讀聖旨後,他就一直沒有出過聲。
今日的守靈結束,太子就必須離開靈堂了,他還要沐浴齋戒,迎接冊封大典的到來。
柯衛卿進宮不過短短五日,就已經親歷了何謂「皇家禮數」,哪怕再心痛也必須嚴格遵守宮中規矩,百姓間最為尋常的夫妻情份、母子之情,在這裡變得如煙雲般飄忽,無法捉摸。
在柯衛卿出神地凝望著太子的同時,煌夜的心裡正想著炆帝,常言道父子情深血濃於水,可身在帝王家,這不過是一條維繫皇權的紐帶。
母妃真如太醫所說,是死於疾風症?向來安康的母妃,竟然在睡夢中突然辭世,連一句話都沒有留下,實在太奇怪了。
而父皇到底是因為關心江山社稷,不來進香,還是心虛不敢來呢?
這一切有多麼齷齪,煌夜心知肚明,母妃死得如此安然,毫不反抗,顯然是為了成全他的太子之位。
這個仇應該報嗎?殺害母親之人正是父親……天下的倫理綱常,到了皇宮裡早就亂了套,難怪世人要說,帝王之家無父子,有的只有成王敗寇!
然而,黎民尚且知道一夜夫妻百日恩,一國之君的父皇卻如此冷漠虛偽,讓煌夜更看清了一件事,那就是——在這座金碧輝煌的宮殿裡,是無「情」可談的。
只有握在手中的權力,才是真真切切,不會喪失的東西。也只有日後登基帝位,一統十國,才能讓母妃含笑九泉。
「母后,在這裡,兒臣只能就此別過……!」
太子的神情是如此之傷,如此之痛,又如此之決絕,柯衛卿大為震動,更堅定要守護在太子身邊的決心。
只是他做夢都沒想到的是,多年以後,太子也是用這副表情、不,是比這要更悲痛、更憤怒以及怨恨的眼神注視著自己,一個萬劫不復的亂黨首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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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一過,春天也就到了。宮苑裡,草木間已有了淡淡的綠意,但天氣還是清冷得很。
「快點!把薰香手爐給各宮娘娘送去!」
「那邊,灑些水,把過道清掃乾淨了!」
天剛破曉,太醫院就忙活開了,柯衛卿身著淡綠色布長袍,腳上是黑棉靴,腰間繫著白色綢帶,儼然是個小醫官,不過他還只是學徒,所有的髒活累活都得幹。
打掃完走廊以後,柯衛卿把几案上的醫書全部都收攏起來,按照名目排列回書架上,接著又把太醫們使用的茶壺陶杯統統洗淨,衝上好茶,等候諸位太醫飲用。
然後,他還要按照太醫給出的方子,替需要用藥的後宮娘娘抓藥、煎藥,二十個小火爐,一個都不能滅,也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