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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典斜了一眼頭李元文,跟老劉頭說:“沒你事了。”老劉頭退出去了。
李元文突然意識到,有樁大事差點讓自己耽誤了,老爺今天沒有嘿唬自己,這是給自己留臉。估摸著時間不早了,趕緊躬著身子上前進言:“老爺,年關下衛,光送這個……你老看,是不是輕點?”
他既然還知道自己該幹嘛而沒幹,這就表示知錯了。古典也跟什麼事沒發生一樣,從條案上取來一個方盒開啟,裡面是個煙壺,“這是真正大內的玩藝兒,給王爺捎上吧。”李元文慣長矯枉過正,此時多嘴更以顯示他比老爺想的周全,以掩飾自己的過失,“是不是……小島先生那兒也得應酬一下?”古典並不討厭他這毛病,智者千慮難免一失,他需要李元文兒子般隨時在身邊拾遺補漏。想了想便說:“上次他看上我這個頂子了,反正也沒嘛用了,送給他吧。”去天津送禮的事,是提前研究好的,別的沒嘛好交待的。李元文趕緊收拾了一下,帶足盤纏狗顛屁股槌的直奔火車站了。
獨流車站在津浦線上,這條鐵道線是清廷反覆跟英德銀團談判,借來英鎊再把錢交給人家代辦。英德各派一名總工程師從外國買材料,於宣統年間修成的,真正開通已經到了民國。本地人認識火車二三十年了,下衛去天津卻沒有幾個坐火車的,絕大多數致死沒進過火車廂。跑買賣販私貨的,扛上幾十斤的麻袋,一百多里地當天打來回全靠兩條腿。
火車站買票的是個孤老頭,記性好愛說話待人也實成。他不是本地人,在八達嶺修過火車道,見過詹天佑。鐵道上的事門兒清。一個孤老頭常年守著車站,平時又見不到多少人,所以見了誰都愛嗒吧。由於他張口閉口“詹大人”,日子久了認識他的人跟他稱“詹二爺”,至於他的本姓沒人關心。據詹二爺說,門前的這條線不算個嘛,只有詹大人從北京城修到張家口的那條鐵道,才顯真功夫,洋人都不行。“火車爬八達嶺聽說嗎……”他最愛講述的就是這段,今天沒功夫說了,太忙。
獨流車站是個小站,白天不停快車,上下午各有一趟去天津的慢車,夜間倒有一趟快車。即便白天有快車,票價貴,還是坐慢車的人多,再慢也是火車,比腿兒著快多了。年關的緣故,坐火車的人比平時多不少。賣票檢票全耍吧詹二爺一個人,也就沒功夫答吧了。
詹二爺要關賣票的視窗去檢票的時候,李元文穿得挺扎眼的進了候車室,引得乘客都看他。只見他,頭戴紅疙瘩帽刺兒,身穿青緞子棉袍,足蹬灰呢子駱駝鞍兒棉鞋,兩手提著重禮,一看就是有身份的。詹二爺認識他,從小視窗探出身子喊:“大管家麻利點兒,快撂揚旗了,火車這就進站!”李元文趕緊掏錢買了張天津西站的車票。賣票老頭打著票也不忘抓緊時間嗒吧一句:“李大管家,瞧您這穿裝打扮,到天津給哪位爺燒香磕頭呀?”李元文接過票,神秘莫測地答道:“古老爺差遣,為了獨流鎮天下太平,是廟就得進是神就上香唄。”
詹兒爺滿足了,總算遇了個熟人嗒吧了兩句,“還是古爺周到!得,您麻利著,揚旗兒放下了,火車立馬就進站!”這才關上小視窗。
常來常往的天津衛,李元文卻有點認不出了,沒有幾個月呀怎麼不一樣了呢!出了火車站,本來一眼能望見大豐富橋的。現在可好,滿眼全是打著各種旗幟的軍隊,抓夫的、開拔的、還有鳴槍追逃兵的……整個一片爆土揚場。李元文定定神,撇著天津衛調兒喊:“膠皮!”
膠皮就是從日本傳進來的人力車,所以又叫東洋車。北京叫洋車;上海叫黃包車;廣州叫車仔。因最初的洋車是生膠皮輪子,所以天津人跟洋車直呼“膠皮”。天津人嘴硬,後來改為充氣的車帶,依然沿用原來的稱謂。
李元文在天津學徒站櫃檯的時候還是個小孩,口音好改,拿捏天津口音比較正。所以一喊“膠皮”,馬上有車伕拉著車跑了過來,“來了,先生。”車伕調轉車把放穩當了,接過李元文手中的東西讓他先上車,“你老先落坐,我把東西給你老放腳底下。”李元文抱著帽盒坐好,車伕也將蒲包、罈子放好了。車伕這才抄車把,“坐穩了,你老去哪兒?”李元文身子往後一仰,“先去宮島街。”車伕都是活地圖,不等話落音腳丫子就蹽起來了,“得嘞,擎好吧,你老!”車輪子轉得飛快,說玄了比剛才坐的火車都快。
說起天津衛的車伕,命運跟北京的祥子們一樣慘,凡是老舍先生書中寫到的,天津衛的車伕全佔了。缺吃少穿、挨打受氣、得病無衣、橫屍街頭……這些,在舊時的都市,不光是車伕,只要是窮人誰都躲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