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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父親的水上學校不感興趣,除了一個隱私帶來的短暫而尖銳的快樂,我不知道我的快樂在哪裡。
那年我十五歲,像一根青澀的樹枝被大水衝到金雀河上,我隨波逐流,風管轄我,水管轄我,河岸管轄我,父親天天在管我,偏偏我自己管不住自己,包括我自己的秘密。有一天早晨我被驚醒,是被父親打醒的,我迷迷糊糊,下意識地捂緊自己的短褲,怪我做的夢不好,夢見了李鐵梅,短褲裡突起了一座小小的山巒,但這次受罰,不是勃起之罪,是大禍臨頭了。父親不知為什麼開啟了船尾的暗艙,發現了我的秘密。他揮舞著那本工作手冊抽我,抽我的臉,我從來沒見過如此暴怒的父親。他頭髮凌亂,眼角上還掛著眼屎,面孔看上去很古怪,一半是蒼白的,另一半因為憤怒,已經漲成了豬肝色。這東西怎麼會在你手上?滾起來,給我滾起來,說呀,你藏著這本子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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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節:天堂(5)
我迷迷糊糊地站起來,用雙手保護我的臉,嘴裡下意識地申辯,不是我的,是媽媽的,都是媽媽寫的,不關我的事。
河岸 34。 天堂
我知道是她寫的,是你偷的!我問你,為什麼偷?為什麼偷了不交給我?為什麼藏起來?這是我的黑材料呀,你居心何在?
我居心何在?我說不清楚。說不清楚本可以選擇沉默,但是我不懂得沉默,為了逃避責任,我說了一句不三不四的話,我藏著玩,好玩嘛。
好玩?怎麼個好玩法?這句話徹底激怒了父親,他狂叫起來,拎著我耳朵,一疊聲地追問,什麼好玩?這是你母親整我的黑材料呀,你怎麼玩的?
怎麼玩呢?我還是說不出口,讓我怎麼說得出口呢?我從父親的眼睛裡看見了罕見的怒火,預感到災禍馬上要降臨,提著褲子就往艙外逃,父親追出來踹了我一腳,滾,你這個下流坯,不准你在我的船上了,馬上給我滾,滾到岸上去,去找喬麗敏吧。
船隊正在清晨的金雀河上航行,我逃到船頭,再也無處可逃了。我看著別人的船,別人家的船是安全的避風港,但我不想上去。夜航過後,船隊的人都早早起來了,有的船上已經升起了炊煙,有的孩子正在船尾撅著屁股解手,早起的船民們向七號船上張望著,發現我被父親逼到了船頭,緊緊抱著纜樁。八號船的德盛大聲說,庫書記,你家東亮怎麼啦,惹你生那麼大的氣?別再往前逼他了,再逼就逼到水裡去了。
我父親裝作聽不見,他用一把煤鏟對準我,就像用一杆槍對準敵人,他說,滾,你這個下流坯,你這個小陰謀家,給我滾到岸上去,滾到你母親那裡去!我回頭看著船下的水,心裡有點膽怯,嘴巴不示弱,滾就滾,你讓拖輪停下來,我馬上就滾。父親說,你好大面子,讓拖輪為你這混賬孩子停下來?做夢去,河水淹不死你,你先滾到水裡去,自己游到岸上去!我說,水那麼冷,我才不下水,只要有河灘,我馬上就滾,我才不稀罕這條破船,我上去了就不下來了,你一個人過去吧。
父親有點猶豫,一邊觀察著河岸,手裡緊緊地握著煤鏟,船過養鴨場,他說,好,養鴨場到了,有河灘了,你可以滾了!父親突然用力將煤鏟鏟到我的腳下,這樣,我就像一堆煤渣一樣被他剷起來了,半堆在船板上掙扎,半堆已經懸在空中。六號船上王六指家的一堆女兒擠在一起看熱鬧,看見我的狼狽樣子,居然都痴痴地笑起來,這讓我感到了極度的羞恥,攆就攆,推就推,驅逐就驅逐,我怎麼也不能諒解父親使用的工具,用什麼不好,為什麼要使用一把煤鏟呢?一氣之下我就對著父親罵了一句髒話,庫文軒,我敲你老孃!
怪我咎由自取,敲父親的老孃,就是要敲鄧少香烈士,父親怎麼能容忍呢?我看見父親臉上閃過一道殘酷的白光,這下他真的把我當做一堆煤炭看待了,他調整了手裡的煤鏟,彎腰蹲馬步,嘴裡怒吼一聲,雙手用力一掀,成功地把我鏟到了養鴨場的河灘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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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節:字(1)
河岸 35。 字
那是我第一次被父親趕到岸上去。我是在養鴨場那裡上岸的,看不見人,一群鴨子在河灘上搖搖擺擺地站成兩排,代表陸地夾道歡迎我,歡迎我回歸陸地。我朝油坊鎮方向走,覺得腳下的路在波動,鄉間公路像河一樣奔流,反而金雀河的河水紋絲不動,彷彿一片發亮的土地,河上船檣,乍看都是土地上的房屋。我走到變電房附近,迎面又跑來幾隻鴨子,傻子扁金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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