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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關係,就這樣彎著走,背上不太疼,就彎著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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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天空很暗淡,空中飄起了冷雨,雨中夾著小雪。父親站在旅店的蓬簷下,看著泥濘的街道,看著街道上倉皇奔走的行人,忽然停住了腳步。
他說,你們有沒有帶口罩來?
沒帶口罩。我說,為什麼戴口罩?你臉上怕冷?
他不是怕冷,是怕見人。母親冷冷地說,口罩沒用,戴不戴口罩,別人都認得你,戴不戴口罩,你都一樣沒臉見人了。
父親苦笑著,他的目光畏葸地落在母親的臉上,麗敏,我對不起你。這個道歉的聲音來得很突兀,一口痰塞住了他喉嚨,他清了清嗓子,麗敏,我對不起你。這句話他重新說了一遍,說完他鬆了一口氣,我母親卻像一簇壓抑的火苗見風燃燒,因為父親不合時宜的道歉,她憤怒得渾身顫抖起來。
對不起我算什麼?你是對不起你自己,更對不起組織對你的培養!
我母親的眼淚噴湧而出,為了避免在眾目睽睽下出醜,她提起旅行包獨自衝到了街道上,我沒有料到母親會如此蔑視父親的道歉,她竟然扔下我和父親,自己跑了。
油坊鎮上雨雪霏霏,我陪著父親回家去。我們避開大路,專走僻靜的小道,即使這樣,路上還是遇到了一些別有用心的好事者,好幾個居民涎著臉,假裝過來問候我父親,一律被我連推帶搡地驅逐了,看熱鬧的孩子們,小的被我打跑了,大一點的都被我罵走了。我像一個父親保護兒子一樣,盡心盡職地保護著我父親,一直走到工農街的家裡。
父親被我領回了家。
隔離審查告一段落,審查結果喜憂參半。我父親不承認他偽造身世,不承認他欺騙組織,他堅持自己就是鄧少香烈士的兒子。但是,對父親生活作風問題的調查,進展異常順利,遠遠超出了工作組的預期。也許是出於誠實,也許是一種避重就輕的心理作祟,抵抗和狡辯沒有幾個回合,父親便向工作組坦白了,多年來的坊間傳說確有其事,他亂搞男女關係,他的生活作風有問題。
聽說問題還很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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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節:生活作風(1)
河岸 19。生活作風
所謂生活作風問題,就是男女問題,這誰不知道呢?一個男人生活作風出了問題,一定是搞了女人,問題越嚴重,搞的女人越多。我那時候十三歲,性腺半生不熟,我知道父親作為一個大權在握的男人,就要搞女人,但我就是不知道,他到底搞了多少,搞那麼多女人有什麼用呢?這事不好問別人,張不開口,我自己琢磨,琢磨得下身勃起了,就不敢再琢磨了。我不敢勃起,因為我母親不准我勃起,勃起對她是最大的冒犯。她不管我是故意還是無意,一律嚴懲不貸。有一天早晨,我夢見了熟悉的綜合大樓的樓梯,很多年輕貌美的女人像孔雀一樣開著屏,朝父親四樓的辦公室拾級而上,她們在樓梯上咯噔咯噔地走,走到三樓,每個人都轉過身子,對我回眸一笑。我陶醉在一種陌生而美妙的幻覺裡,迷迷糊糊的,我被母親用塑膠拖鞋打醒了,她憤怒地瞪著我支起來的短褲,把我打下了床。她一邊打一邊罵,無恥的孩子,下流的孩子,上樑不正下樑歪啊,你翹得那麼高要幹什麼?我讓你學他的壞樣,讓你無恥,讓你下流!
母親對男性生殖器感到厭惡和憤怒,我的也一樣受牽連。她與父親的決裂從分床開始,他們劃清了界線,但沒有馬上分道揚鑣。起初我以為母親要挽救父親,後來我才知道,那不是挽救,也不是恩賜,是一種債務清理。父親在母親的眼裡已經賤若糞土,沒必要挽救了。她要留下時間做一件事,什麼事?懲罰。她放不下自己的這項特權,她要懲罰父親。母親最初的設想是懲罰父親的精神,可是天有不測風雲,父親的精神,正如他突然彎曲的脊背,已成一堆廢墟,沒有多少懲罰的餘地了,於是,先懲罰父親的精神還是先懲罰他的身體,便成為母親兩難的選擇。
母親早晨出門的時候,父親替她搬過腳踏車,叮囑道,路上小心,騎慢一點。母親說,你那髒手別碰我的腳踏車,我騎慢騎快不關你的事,讓拖拉機撞死了才好,乾脆一了百了。父親知趣地離開腳踏車,說,那你廣播念稿子慢一點,千萬別出錯,現在牆倒眾人推,別給人抓住辮子。母親冷笑一聲,說,多謝你,你還在充善人,現在我還有什麼資格念稿子?誰敢給我開麥克風?你知道我在廣播室乾的什麼事?我天天給張小紅剪報紙呢!母親說到她給同事剪報紙的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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