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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房屋被軍隊佔據了,當時梅正在張家玩,本來要回家去,但是那一帶的交通已經斷絕,她只得跟著琴逃到高家來。
張太太的話還沒有說完,屋頂上又起了一個大響聲。眾人知道又是一個炮彈飛過去了。接著又是炸裂的聲音,這一次比較遠一點,一定落在隔壁公館裡去了。
大家連忙往外面奔,剛走到大廳上,僕人們便過來阻止說,大門上了鎖,街上放滿了步哨,交通已經斷絕了。
大家只得退回來。如今沒有別的躲避炮彈的辦法了,他們便依照覺新的提議到花園裡去。
他們進了花園,似乎走入了另一個世界。雖然槍彈和大炮的聲音還在人們的耳邊響,但是周圍的一切都足以使人忘記自己是處在恐怖的環境裡。到處都是綠色的草和紅白色的花。到處都顯露著生機。滿園子都披著黃昏的面紗,更加上一層神秘的顏色。雖然這時候眾人都懷著緊張的心情無心注意到景色上面,然而園裡的一花一草,一木一石,都顯然地立在那裡,逃不過眾人的眼睛。
眾人走出松林,到了湖濱。湖水帶著淺藍色,半天紅霞映在水面,給它染上一層薔薇色。但是水上已經籠罩了暮靄。眾人並不去細看,就沿著湖濱傍著松林往水閣走去。
松林走盡,便是水閣。他們轉一個小彎走到水閣的正門前。一叢叢的觀音竹覆蓋著暗灰色的屋瓦。門前土地上幾株玉蘭正開出滿樹的白花,一陣香氣往人的鼻端送來。
克明開啟了門,讓老太爺先進去,其餘的人也陸續進去了。蘇福把煤油掛燈點燃。老太爺疲倦地躺在璜床上,其餘的人分別在椅子和凳子上坐下來。這個水閣一排共是三大間房屋,這是中間的一間。接著又來了幾個僕人和女傭,他們連忙把旁邊兩間屋子收拾作臨時住房,一間給男主人住,另一間給女主人住。這一切因為人手眾多的緣故,很快地就佈置好了。
這時炮聲已經停止,槍彈聲也由密而稀而暫時停止了。人推開臨湖的窗,正看見一片清涼的水。一彎新月高高地掛在天空,在水面上投下淡淡的銀光,增加了水上的涼意。對面的晚香樓冷清清地聳立在銀光下面,樓前是一片雪白的花朵。還有山、石壁、桃樹、柳樹,各有各的顏色和形態,在銀白的月光下,似乎都含著一種不可告人的秘密。
“這個地方我還是五年前來過,”梅這許久都因為思念困居在家中的母親和弟弟感到苦惱,此刻也被眼前的景色暫時分了心,她倚窗眺望對岸的晚香樓,好像要在那裡尋找什麼東西似的,過了一些時候,她又把眼光移到湖邊的柳樹上,悲嘆地說了上面的一句話。這是對琴說的,琴立在她的身旁,默默地望著天空。天空里正堆著一層一層的雲片,恰似一匹一匹的白浪。月亮慢慢地在雲層中航行。琴埋下頭看梅,梅指著湖畔的柳樹說:“這垂柳絲絲也曾綰住我的心。……如今……又是一年春了。”
“梅姐,我告訴你,”琴並不回答梅的話,她想起了另一件事情,便欣喜地拉著梅的袖子說,“今年元宵節晚上,我們在這兒划船,我們都想幾時能夠把你請到這兒來大家一道玩,多好。你現在果然來了。……”
梅掉過頭去看琴,她的臉上並沒有喜色,眼裡反而閃著淚光,她捏住琴的一隻手,說:“琴妹,我很感激你的好意。其實我到這兒來又有什麼好處?你難道不知道我的心?眼前的風景固然跟舊時一樣,只是這一草一木,一山一水,哪一樣不給我喚起一段痛苦的回憶?我縱然心如死灰,也難把往事輕易忘記。”
琴吃驚地望了梅一眼,又偷偷地看一下後面的人,知道還沒有人聽見梅的話,便把頭送過去,在梅的耳邊說:“梅姐,你怎麼在這兒說這種話?你不怕她們聽見?其實往事也不難忘記,你何必這樣自尋苦惱!”
琴剛說到這裡,忽然聽見身後起了腳步聲,她回過頭去,正看見瑞珏牽了海臣走過來。
“你們兩個悄悄地在這兒講什麼私房話?”瑞珏帶笑地說。
梅轉過身子,她微微紅了臉,一時答不出話來,卻讓琴介面說了去。琴含笑說:“大表嫂,你來得正好,我們正在批評你這樣那樣。”這時候梅也笑了,她連忙分辯道:“大表嫂,你不要相信她的話。”
“梅表妹,我怎敢跟琴妹相比啊?她書讀得多,又在進新學堂,相貌又好,又有膽量……”
“還有呢?”琴故意莊重地問。
“還有……多得很!”瑞珏也忍不住笑了。她走到她們的面前,換了話題對梅說:“梅表妹,我好久就想跟你見面,我常常聽見他們說起你,又聽說你到外州縣去了,後來又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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