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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聲音和電梯與收音機裡聽到的感覺完全不同,柔軟又輕盈,甚至讓人覺得他似乎在微笑。
“蘇老師!”一個稍大一點的男孩子在另一處喊。
原來他姓蘇,桑無焉輕輕一笑,一動不動的在原地看著他們。
他的盲杖並沒有在教室裡,他腳步緩緩地走到了男孩那邊,看起來對這裡的一切他都很熟悉。
終於等到下課,等他出來的時候,桑無焉跟著像那些孩子一樣也喊了聲,“蘇老師。”
他很詫異地轉過身來,目光落在桑無焉身後,“我們認識?”
一面之緣而已,並沒有期待他會記得。
“好像也不認識。”桑無焉並不失望。
見他要去什麼地方,便又問,“你要去哪兒?需要幫忙嗎?”話一剛出口,桑無焉就有點後悔了,她無意施捨憐憫。
他卻略微沉吟了一下,說:“我記得你的聲音,在電臺。”
“電梯裡。”桑無焉補充。
當時她也好心的說過“需要幫忙嗎?”相同的五個字。
還好他記性不錯,桑無焉慶幸的想。
“我叫桑無焉,蘇老師呢?”
“蘇念衾。”
“念情?”她意外。
“不。今衣,衾。”
桑無焉不好意思地笑笑,她是南方人,所以在前後鼻韻上的發音總是含混不清。
“除了作詞以外,原來你的職業居然是老師。”
話剛出口,他的臉便陰沉了下來,冷冷地問,“你是記者?”
“不,不,不。”桑無焉急忙否認,“我只是……我好友是你的歌迷。”找不到理由搪塞,只好搬出程茵來。
他依舊沉著臉說,“我要回去了。”然後斷然離開。一瞬間他又變成了那個冷漠的不可方物的一今。
學校門口,有輛車在等著他,開車的是個纖細靈巧的女人,見他出來便按了按喇叭。桑無焉見女人很細心的為他開門。
女人看到後面的桑無焉,問:“你朋友?”
“不是。”他說。冷冷的。
後來,桑無焉逛書店間突然想到他的名字。
她已許久沒翻過中文字典,費了點功夫才在一列同音字中找到它,
今衣,衾。
她看到第一個註解,原來是被子的意思。
“念衾,那一定是小時候家裡很窮,沒有被子。”程茵無趣的分析著。
“萬一出生的時候名字就取好了呢?”
“那就是他父母結婚以前很窮,中國父母嘛都把希望放在孩子的名字裡。”程茵繼續著她的無趣。
桑無焉終於投降,不再與她討論此類問題。
蘇念衾。
桑無焉躺在沙發上默默地念著這三個字。
今衣,衣今。
原來這麼簡單!?
桑無焉高呼起來,“程茵,程茵。我知道他為什麼要叫一今了!”
第一次見他,發現他是個名人。
第二次相遇,他又成了盲文老師。
那麼第三次呢?
第三次見面和第二次相隔很短。
那個時候桑無焉正在向一位來協助她做調查的學弟解釋失語症。他們心理系一直和這所學校有聯絡,所以常常有學生過來。
“言語區主要定位在大腦左半球,這個區域很廣闊,損壞了不同的區域,失語症的形式也不一樣。如果是威爾尼克區,”桑無焉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左耳後面,“就是顳葉上方靠近枕頁,它受損病人就會不理解口語單詞,不能重複他剛剛聽過的句子,也不能完成聽寫活動。所以我們叫聽覺性失語症。”
“如果言語視覺中樞受損,就會出現理解書面語言的障礙,病人看不動文字材料,產生視覺失語或者失讀症。”
她完成一大段解說,回身拿東西,發現蘇念衾在她的身後,鐵青著臉。
“你們並不能像對待白鼠一樣研究他們。”
“我們並不違反規定,學校是同意了的呀。”她不明白蘇念衾的憤怒,以為自己有違規的地方。
“他們的痛苦和病痛也並不是你們用那些冰冷的科學名稱就能理解的。”
她才恍然。
正如她作為健康人永遠不會體會他面臨黑暗的痛苦一樣。
學弟見情況不妙,抱歉的吐了吐舌頭就逃了出去。
“對不起。”桑無焉很誠心地垂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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