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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櫃子上一架舊座鐘走動的聲音。每隔一段時間,我就停下手來,呆呆地看著鐘面,等著它敲響。我從來沒問過,鍾為什麼要響,鐘響又意味著什麼。我只記下了鐘的樣子和鐘面上的羅馬字。我還記得那水泥地面上打了蠟,擦得一塵不染。我老是坐在上面,也不覺得它冷。這個景象在我心裡,就如刷在衣服上的油漆,混在肉裡的砂子一樣,也許要到我死後,才能從這裡分離出去。我從沒想過要走出這間房子,但這是不可避免的事。”“有時候,我母親把我招到身邊去,一隻手搖著縫紉機,另一隻手解開衣襟,讓我吃她的奶。那時候我已經很大了,站在地下就能夠到她的乳房,至今我還感到它含在我嘴裡,那個軟塌塌的東西,但是奶的味道已經忘掉了。到現在我不喝牛奶,也不吃奶製品。我母親在餵我之前,餵我之後,和餵我的時候,始終專注於縫紉。她對我無動於衷。當然,我還有父親,但是他對我更是無動於衷。我小時候的情況就是這樣的。”
似 水 柔 情
十
阿蘭所交待的另一件事情是這樣的:“我走出那所房子時,已經到了上中學的年齡。”
“上學路上,我經常在佈告欄前駐足。佈告上判決了各種犯人,‘強姦’這兩個字,使我由心底裡恐懼。我知道,這是男人侵犯了女人。這是世界上最不可想像的事情。還有一個字眼叫做‘姦淫’,我把它和廁所牆壁上的淫畫聯絡在一起——男人和女人在一起了,而且馬上就會被別人發現。對於這一類的事,我從來沒有羞恥感,只有恐懼。說明了這些,別的都容易解釋了。”
“班上有個女同學,因為家裡沒有別的人了,所以常由派出所的警察或者居委會的老太太押到班上來,坐在全班前面一個隔離的座位上。她有個外號叫公共汽車,是誰愛上誰上的意思。”
她長得漂亮,發育得也早。穿著白汗衫、黑布鞋。上課時,阿蘭久久地打量她。下課以後,男生和女生分成兩邊,公共汽車被剩在了中間。“我看到她,就想到那些可怕的字眼:強姦、姦淫。與其說是她的曲線叫我心動,不如說那些字眼叫我恐慌。每天晚上人睡之前,我勃起經久不衰;恐怖也經久不衰。”
“公共汽車告訴我說,她跟誰都沒幹過。她只不過是不喜歡來上學吧了。這就是說,對於那種可怕的罪孽,她完全是清白的;但是沒有人肯相信她。另一方面,她承認自己和社會上的男人有來往,於是等於承認了自己有流氓鬼混的行徑。因此就在批判會上被押上臺去鬥爭。…
“我至今記得她在臺上和別的流氓學生站在一起的樣子。那是個古怪的年代,有時學生鬥老師,有時老師鬥學生。不管誰鬥誰,被押上臺去的都是流氓。”
“我在夢裡也常常見到這個景象,不是她,而是我,長著小小的乳房、柔弱的肩膀,被押上臺去鬥爭,而且心花怒放。”
“在夢裡,我和公共汽車合為一體了。”
似 水 柔 情
十一
那天夜裡,阿蘭就是這麼交待自己,當然,小史一句也沒有聽到,因為他根本就沒有講出來,只是在心裡對他交待著。或者他聽到了沒有往心裡去。不管怎麼說,小史當時不是同性戀者。他想聽到的不過是些驚世駭俗的下賤之事。因為這個原故,所以雙方對那一夜的回憶不盡相同。說實在的,小史對於同性戀者的行徑知之甚詳,他們在廁所裡鬼混,肛交,口淫等等。這些故事他早已經聽得不想再聽。他只是想要聽聽阿蘭怎麼吃“雙棒”,並且想要知道他怎麼雙手帶電。但是阿蘭說:這些事是瞎編的,或者是別人的事,以訛傳訛傳到了他身上。這使小史很不開心,要求他一定要說點什麼。阿蘭就沒情沒緒他說起他的初次同性戀經歷:和高中一個姓馬的男同學的事。這件事在非同性戀者聽來索然無味,他在姓馬的男同學家裡,先是互相動了手,然後又用嘴。阿蘭嚐出了該男同學的味道——他是鹹的。這件事使他體會到性的本意,那就是見到一個漂亮的棵體男子,在你面前面紅耳赤,青筋凸顯,快樂的呻吟。同時品嚐到生命本來的味道。當時他想道,自己是這樣的溫順,這樣的善解人意,因而心花怒放。這些話使小史很是反感,覺得阿蘭很賤,甚至想要馬上就揍他一頓。
時隔很久之後,小史對這件事有了新的體驗。他很想聽阿蘭的“事”,在聽之前很是興奮;聽到了以後,又覺得阿蘭很賤。與其說他憎惡阿蘭曾經獲得的快感,不如說他憎惡這種快感與己無關。這就是是說,他身上早就有同性戀的種子,或者是他早就是同性戀而不自知。要不然就不會每次值夜班都要聽同性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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