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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節:第二章 水泵之王(2)
我們還沒進門,就聽見一個女人高聲吆喝,此人是我堂嬸。我那位隨時都能掐死人的堂叔正被他老婆掐著脖子從屋子裡趕出來。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也是第一次看到我堂嬸,前者確實五大三粗,胳膊比我的小腿還粗,拳頭握起來就像一個樹樁子。我堂嬸的體積大概只有他的二分之一,但是,正是她掐著我堂叔的脖子,把他推出了五米遠,並且哐的一聲關上了門。
我堂叔用他老虎鉗一樣的手擦了擦脖子,扭頭看見了我們。場面有點尷尬,我堂叔倒是無所謂,他拍了拍褲子上的土,帶著我們去麵館吃麵。
我堂叔往那兒一坐定,就露出了鉗工的本色,他指甲縫裡嵌著黑沉沉的油汙,牙齒被香菸燻成了鐵鏽色,身上飄過來一陣潤滑油的味道。我心想,我要是堂嬸,恐怕也得把你丫給叉出來。
我爸爸說明來意,堂叔很開心,拍著我肩膀問:〃小路,今年多大了?〃
〃二十。〃我爸爸替我回答,〃今天主要是來取取經,讓他有個心理準備。〃
我堂叔叼起一根香菸,問我:〃知道鉗工最重要的是什麼嗎?〃
我不防他用這麼哲學的方式提問,只好搖頭。我堂叔說:〃技術!技術最重要。〃
我堂叔說,做鉗工是很需要竅門的,比如擰螺絲,並不完全靠蠻力,再大的蠻力也擰不開一個生鏽的螺絲,反而會把螺絲口弄壞,那就永遠擰不出來了;比如修機床,那是非常有技術含量的,有些外國的機床,全中國都找不出一個人能修好,假如我恰好有這門手藝,那我就等於是一個外匯倉庫,能給國家省很多錢;又比如裝置保養,那需要很好的記性,因為裝置就像女人一樣,如果你同時搞二十個女人,難保上床的時候喊錯了名字。我堂叔還說,做鉗工最大的好處是可以撈點小外快,下班以後坐在弄堂口,擺一個修腳踏車的小攤,差不多可以掙五百元一個月。修腳踏車需要很好的技術,還得有一套工具和固定的地盤,還得時不時地往馬路上灑些碎玻璃。我堂叔說,鉗工就是一個技術工種,技術出眾的鉗工,連廠長見了都得讓他三分的。做鉗工還能收徒弟,徒弟得孝敬師傅,送上香菸白酒,否則什麼都學不會,永遠停留在二級鉗工的水平上,永遠擰螺絲的幹活。總之,鉗工比化工廠的操作工要體面,操作工要倒三班,從白天干到深夜,從日落幹到日出,生物鐘顛倒,吸入各種有毒氣體,生出來的小孩會是怪胎。
我爸爸聽他越說越離譜,就打斷了他,說:〃小路這次到廠裡去,主要想考個職大,將來調到科室裡去。〃
我堂叔問道:〃什麼科室?〃
我爸爸說:〃他平時愛畫畫,上學的時候出過幾次黑板報,說不定能去宣傳科。〃
我堂叔說:〃宣傳科好哇。〃繼續用手拍我的肩膀。我很想把肩膀讓開,但又怕他一巴掌拍到我的麵碗裡,只好硬生生地受著。我堂叔說:〃小路,有志氣!科室裡的女人面板都比車間裡的好。〃
我問他:〃為什麼?〃
〃這還用問嗎?化工廠的車間裡全是有毒氣體啊,燻得女人的皮都皺了。〃
我爸爸說:〃行了行了,老六(我堂叔的小名叫老六),你先回去吧。你老婆在家跟你鬧彆扭呢。〃
我堂叔說:〃她又要鬧,又要死,又不去死。真他媽的麻煩。〃
送走我堂叔之後,我就笑得直不起腰了。我爸爸臉色難看。他說這個堂叔命苦,在一家牙膏廠裡做鉗工,該廠的牙膏質量太差,或者擠不出來,或者擠出來就成了一灘水。這種廠的效益很差,所以堂叔的收入很低,文化程度就別提了。我說:〃估計平時也不怎麼幹活,盡琢磨女工的面板了。〃
我爸爸說:〃他修腳踏車手藝不錯的。小路,有一門手藝在身上,就算廠裡效益不好,日子還能湊合著過。這個道理你懂不懂?〃
〃就那樣過日子也算湊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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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爸爸嘆了口氣,說:〃確實也混得太慘了點。〃
我爸爸也挺後悔帶我去看堂叔的,這簡直是給鉗工抹黑,並且使我對未來的前途充滿狐疑。我在堂叔身上嗅到了工人階級的味道,在一九九二年的夏天,這已經不是什麼響噹噹的味道了。他用著全套鉗工班的傢俱,躺在一張年富力強時代搶來的紅木大床上,他長著一雙有力的大手,卻被老婆掐進掐出,你可以說他是個末路的強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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