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部分(第2/4 頁)
不得離開愛城有多長時間了。
回到愛城的時候是夜晚,我們鑽進愛城的下水道,企圖透過下水道回到我祖父精心構建的家,——那個宅院下面的地下宮殿。走在回家的路上,祖母曾經嘮叨過兩句,說離開家這麼久,也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情況,會不會給別的老鼠佔了……。我沒有理會祖母,我沉浸在無限的哀傷中,曾經的快樂和黃眉毛的笑容,歷歷在目。祖母年歲已大,她儘管步履堅定,但是行走得很緩慢。我跟在後面,默不作聲,每向愛城前進一步,我就在心裡唸叨說,黃眉毛,我離開秦村了,我回愛城了,可是你知道麼?我回家的腳步是多麼孤單,多麼痛苦,真希望命運之神能夠眷顧我們,讓我牽著你的手,那麼這歸家之旅,又將是一種多麼令人心醉的甜蜜啊!我的話語,柔軟的刀子般在我的心裡劃過,默默地流淌出殷紅的血絲,慢慢地讓我的整個身體,充盈成了無法遏制的悲傷的海洋。
我們已經找不到回家的路口了。我起初並沒有在意,我正深陷哀傷中難以自拔。祖母開始慌張了,她跺著腳,說孩子,你快找找啊,咱們回家的路口呢?
就在我們慌張著到處尋找路口的時候,一隻路過的叫布袋的老鼠跟我們說,路口已經被秦天堵死了。布袋以前住在我們隔壁的一間紙紮鋪裡,但是現在看來,他已經不住在這裡,因為他正攜帶著他的妻子和兒女,一副準備離家遠行的樣子。
你告訴我們,這是怎麼回事情?祖母攔住那隻叫布袋的老鼠。
咳!布袋嘆息一聲,向他的妻子和兒女們揮揮手,示意讓他們先走著,然後跟我祖母說,在我們走後不久,住在東牆外的塌鼻子貪圖我們家的地下宮殿寬敞,氣派,而且交通便當,就將全家搬了進去。
十六張嘴巴啊!布袋長嘆一聲,搖搖頭,說,塌鼻子拖兒帶女連同他的父親母親,一家子十六口,全搬了進去啊!
怎麼了?他們?祖母問。
怎麼了?全死光了,十六口,全埋葬在裡面了!布袋擺擺手,一副不堪回首的痛苦表情。
那隻叫布袋的老鼠告訴我們,塌鼻子全家搬進去住後不久,秦天用一種叫“速凝水泥”的東西,——那是一種建築的材料,像是陳年的麵粉,調和攪拌成糊狀,然後找到一個洞口,用高壓水泵打進去,只十幾分鍾,塌鼻子一家十六口別說逃命,連神都還沒有回過來,就全被那些水泥淹沒了,然後被那些水泥迅速凝固在了裡面。
那麼你們這是要往什麼地方去呢?不在這裡住了麼?祖母問。
不住這裡了,不住這裡了,誰還敢住在這裡?布袋忙不迭地要走。
怎麼了,這是?祖母問。
怎麼了?那個秦天簡直就是個怪物,要是落在他的手上,你是求死,死不得,求活,活不成,十八遭罪過你要受了十九遭才死得下去,就是死下去了,你眼睛也閉不上的。布袋很驚恐,好像秦天就站在他的身後,把兩隻利爪正抻向他。你們還是快走吧,別以為家裡出個英雄,自己膽子也應該不小,現在不比以前了。
去什麼地方?你要我們去什麼地方?祖母問。
去東城,聽說那裡是塊清靜的地方,有人專門拿糧食來喂咱們。布袋說著,起步去追趕他的妻子兒女去了。
我和祖母沒有去東城。祖母認為,這天底下的人,沒有誰會有那心腸拿出糧食來餵養老鼠,不是布袋的話不可信,而是人不可信。
住在什麼地方?我們。祖母想了整整一個晚上,第二天又接著思考。到黃昏的時候,祖母讓我就呆在下水道里,不要到處亂走,她出去看看。我沒有到處亂走,我就像是塊木雕一般,倚靠在一石壁上,看著腳下的汙水嘩嘩流過。我什麼也沒想,又什麼都在想,腦子亂糟糟的生疼。
失去黃眉毛的打擊對我來說,是致命的。如果我從來沒有品嚐過甜蜜的幸福也就罷了,如果我從來沒有過心愛的人兒也就罷了,可恨上天就像是把我當作了玩偶,他在我一無所有也一無所知的時候,溫柔地遞給我一個糖球,讓我嚐到了什麼是甜美,什麼是愛情,什麼是未來……。但是他卻在我渾然不覺的時候,突然粗暴地拿走了我的這一切,只給我留下了一個黑洞洞的永遠也墮落不到底的絕望的深淵。
埋葬了黃眉毛後,我大病了一場,就在秦村所有的老鼠,包括我自己都以為活不過來的時候,我又活過來了。我不願意看見黃眉毛的祖父和她的父親母親,以及她的叔叔阿姨,哥哥姐姐……,他們就像是我的一面鏡子,看見他們,就能夠映照出我的悲傷來。我不願意在秦村呆下去,我不想看見黃眉毛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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