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部分(第1/4 頁)
對面耗子依然半跪在地上,一手拄著槍,努力地支撐著,茫然地看著他。
“耗子!耗子!你他媽的耗子!你說話啊,你答應我一聲······”吉麻子看著耗子胸前血流如注,他幾乎是嘶聲竭力地喊叫著。他也半跪在地上,面對著他,飛快地撕開急救包。
耗子呼吸特別困難,喉嚨裡像是漏了氣,“嘔嘔嗅”之聲不絕。
“堅持住,堅持住!他媽的,急救包,急救包!”吉麻子這一生從沒看見過那麼多的血從一個人的前胸裡湧流出來。他的前胸應該是被子彈穿透炸開了,血象決堤的水······他抖抖索索,往前挪移了一步,手拿急救包,往耗子胸前按去。
“我,我,我······嘔嗅,嘔嗅······我······”
“你想說什麼,你別說話,你別說話!”
血從吉麻子的指縫中流了出來。急救包起不了任何作用,耗子胸膛的血好像特別豐富,怎麼也流不完。
血就像是奔流的溪水,地上一大灘,兩人的膝蓋頭都已經被血浸潤溼透。
耗子的嘴角已經在流血,吉麻子絕望而無助地看著他,看著這個好戰友。只是在瞬間而已,鮮活的生命就那樣瀕臨死亡線上。他感覺到這是多麼的令人難以置信,可是又如此逼真,更是親眼目睹,絕沒有半點兒虛假。
“耗子!耗子!!!!!”吉麻子跪在地上,搖動著他的肩頭,大聲地哭著。
耗子沒有反應,只是大張開鮮血淋漓的嘴唇,嚯嚯連聲地叫著。
身邊跳過去了好些人,吼叫著往前面衝。是些什麼人吉麻子完全不知道,他只是那樣絕望而無助地看著他的朝夕相伴親密無間的戰友就那樣一步步走向死亡,正在他的絕望中慢慢死去。
絕望!
“耗子你挺住啊!”他又換了一個急救包。
然而三歲娃都知道耗子不可能挺得住了。耗子的一隻手把在吉麻子按住他胸口的手臂,他看著眼前在絕望無助中救助他的戰友,充滿感激地看了他一眼,緩緩搖了搖頭。
他的另一隻手還在有力地拄著槍,但是他的呼吸已經越來越微弱。
“怎麼樣?怎麼樣!?耗子怎麼樣?我們逮到個活的。”
“他媽的,你們怎麼樣?有沒有傷亡?”
“我們沒有,螞蟥受到流彈,半邊臉被打穿。還好我們那裡敵人被打死了三個,逃跑了五個。”
耗子和吉麻子身邊人聲鼎沸,亂哄哄的。
2。
耗子的呼吸已經停止,但是人還是那樣半跪著,拄著槍,像是一尊不屈的雕像。他的整個前胸腹部到大腿膝蓋,全被血溼透,骯髒的軍裝被血跡浸染,變得很厚。戰壕裡血流成窪,已經在漸變化作暗紅。此時一部分人已經押著俘虜進洞去了,濃霧還沒有散,空氣裡瀰漫著硝煙味。
“座山雕,你他媽的這主意一點都不好,壞透了!”吉麻子抬起頭來,看到座山雕站在旁邊,他憤怒地吼道。
座山雕默不作聲,一念之差而已,誰知道會要了自己戰友的身家性命?他用手去拿耗子的槍,可是耗子的握住槍的手很有力,他拿不開。“把他抬進洞!”座山雕說著,跟另一個戰士架起耗子,往他們住的洞穴裡邊去。
耗子的遺體被擺放在洞內,吉麻子跪在旁邊,脫了耗子的衣服,用水給他洗傷口,抹去了他臉上血汙。所有人都沉默著,站的站,坐的坐。
吉麻子知道如果當時不是耗子替他出去,那麼死的人一定是他自己。現在他怎麼也想不明白跟耗子就已經是兩個世界的人了。大家平日在一起,有說有笑,戰友情誼深厚,誰也不希望誰出事,永遠離開大家。何況這一次耗子死得一點都不壯烈,被人打冷槍,連敵人都沒見著,就那樣離開了。怎麼跟他的家人說起這件事呢?他還那麼年輕,22歲而已,家中父母年過半百,如何能接受白髮人送黑髮人這個事實?
“座山雕,你他媽的不是人!你他媽的出這個主意糟糕透頂。”吉麻子一邊為耗子整理遺容,一邊仍舊一把鼻涕一把淚大聲咒罵著他們班長。
座山雕此時心裡那個悔啊,恨不能代替耗子去死,真不是個滋味。
“吉麻子,你說得對。耗子,我他媽笨,我他媽蠢,大白天好好的想到要什麼去巡哨,我要巡哨就巡哨,怎麼還叫手下的人去呢?吉麻子你讓我來,讓我來給他整理。”
吉麻子將臉帕丟在地上,站起來,讓座山雕去整理遺容,為戰友擺好躺著姿勢,扣好風紀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