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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長說的沒錯,要把班裡的這十幾個人全都帶回去。
他在心裡告訴自己,無論如何,自己的班裡同志再也不能跟著犧牲下去了。每一個戰士的身後,都有一個家庭,都有家庭的親友在牽掛著。
“你要保證到時候帶著他們一個都不少的回去休整!”這是剛才排長的叮囑,也是他作為一班之長該做到的。但他不能保證,在戰場上他自己的生命他都不能保證,他能對別的人保證什麼呢?子彈決不會像那個院長的祝福一樣,看見他繞著彎兒走的。說不定突然一顆冷槍子彈射來,下一秒就要了他的命也未可知。他只能盡力去做到最好,減低傷亡。那麼一個很好的方法就是自己多殺幾個敵人!只有消滅敵人,才能儲存自己人。他認的就是這個理!
他在戰壕裡慢慢的走著出來,戰壕的兩邊沿已經看不到草了,全都燒焦了。泥土被炸彈翻了一層又一層,一遍又一遍,土都燒焦了,草又何能倖免?
彈片四處散落著,泥土裡一抓一大把。他蹲下去,抓了一把後,扔掉了,又站了起來。這就是他離開一個月後,不,是自連隊參戰以來,他們排在這個陣地上的戰士們所承受的。當他一個月後與倖存者再相見時,沒有人說一句別的什麼叫苦不迭的話,有的只是很平常的那種激動。他默默的在心裡叨唸著自己班裡的戰士的名字:“葛嘯鳴、熊國慶、黎國柱、黎國石、武安邦、馬小寶、田亮、王宗寶、王家衛、張力生······”這些人天生一種罕見的樂觀主義,吃苦耐勞,作戰勇敢,視死如歸,難得啊!
這一次無論如何也要同生共死,緊緊在一處了!
此刻戰士們都在前沿戰壕裡,各做各的一份兒事情,很安靜,偶爾前面交叉口的加大防空洞裡的幾個人在打牌,發出點催促的聲音。一定是某個同志速度慢了,別的人等得心焦。
他轉過一個彎,太陽直射在身上,他的裡邊還穿著件襯衣,這很不合時宜了。這個季節,中午的時候赤膊都還嫌熱,他本不該穿著兩件衣服了。現在早上的陽光已經照射到了陣地很久,熱氣在慢慢的增加,更主要的是心理感覺到憋悶,他於是脫了外衣,披在肩上,只穿著件雪白的襯衣。脫下外衣的那一霎起來一陣風,他竟覺得分外清爽,聞不到腐屍的惡臭味道了。古人所謂入芝蘭之室,久而不聞其香;入鮑魚之肆,久而不聞其臭,是有點道理的。
抬頭看過去,天很藍,大團的白雲低伏在南方的越北境內山上,極目盡頭林間的朝霧已經散盡了。此時有一團白霧則從前面戰壕岔道口處升起來,擋住了他的視線。那是戰士們中幾個聚眾賭博的在加大貓耳洞裡抽菸飄升起來的煙霧,他苦笑了一下,苦笑他們的苦中作樂。
他挽起了衣袖,沿著戰壕七彎八拐,從那幾個以煙為賭資的戰士旁邊走過,到了右邊前沿陣地處來。路過他們身旁時,那幾個戰士愣了一下,停了手,望著他,等著挨批呢。他對他們笑了一下,依然是剛才那種苦笑,將脫下的外衣扔給一個旁觀的戰士田亮,走過去了。於是那幾個兵又接著繼續打牌,用煙來供給贏家。
時隔一個多月,這是他第二次到自己班的防守工事上去認真的看了個遍。一切都很好,看來葛嘯鳴這個副班長在排長領導下搞得不錯,戰壕被炸燬壞了再修,修了被毀,毀了再修,一切都只是簡單的重複著,本也沒什麼難的。難的是戰士們在戰火中始終如一,保持著高昂的鬥志,一股勇不可擋的猛勁兒。
全都是二十歲左右的年輕人啊,血氣方剛,又經過了專門的訓練,在硝煙殺伐中活下來了,一切都看得很淡了。人,一旦將生死置之度外,就沒有什麼可怕的了。
打仗而已,對他們而言,已經不算個什麼大不了的事了。現在對這些人而言,打仗反而要比平日訓練輕鬆的多。想起剛入伍來的那三個月,真不是個事啊!哪裡能像現在這樣輕鬆自由,抽菸的抽菸,打牌的打牌,休息的休息,輪崗的輪崗。
向前進走了一圈後,看到班裡的兵們很清閒自在的樣子,不禁感慨系之。戰爭的確可以改變一切,改變一個人的生死,改變一個人的命運,改變一個人的人生觀與座標,改變太多太多的東西······沒錯兒,一切都改變了,是戰爭將一切在瞬間都改變了。
他趁著現在的清閒,也揀了個靠著貓耳洞的地方坐下來,昨夜一宿沒睡,他想要休息一下。
坐下來後,他卻情不自禁地細細回想起剛入伍到這裡來的情形。
那時縣份上一同光榮入伍的十來個人告別親友,上了火車後,很少人說話,都知道去的是雲南,大家都沉默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