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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衲可捨不得。”釋炎想了想,慢慢將那張蒼老卻故作嫵媚的臉轉過來,朝著夏輕眉微微一笑,“不,是人家捨不得。”
夏輕眉顫聲道:“你殺了我,殺了我,不要過來,不要過來……”
火光在釋炎的臉上跳躍,同時也將五彩的鵝卵石地面染成了金色。
而那片金色的鵝卵石上,一個高大卻佝僂的光頭身影站了起來。那個影子被拉得很長很長,就要將蜷縮在地面的影子覆蓋了。
夜。
星空下。
重火宮繁花落盡的庭院中。
那個人依舊坐在櫻花樹下,即便只剩下了樹的殘骸。他雖然坐在輪椅上,但長髮垂落,背影一如以往美得不像真實。他像從出生就坐在那裡一般,會一直在那裡等待,等上一世。
庭院中空蕩蕩的,空氣冰冷到呼吸都會覺得鼻尖發疼.
雪芝拿著幾件衣服,一步步走向他,沒有出聲。她知道,他感覺到她來了.只是臉都沒有側一下。
他在這裡坐了將近八年,被她關在這個小小的空間裡。她一直認為自己對他夠好了。在以為他是上官透的時候,她無微不至地照顧他。在知道他不是上官透的時候,她同樣將他留在這裡,時常和他說話。
可是.此時此刻,她卻連開口和他說話的勇氣都沒有。
過了很久.很久。
他半側過頭,似乎在呼喚她。在陰影中,他臉上的殘痕並不是那樣明顯。
只是這樣輕微的動作,雪芝的淚便像是決堤的洪水,直直往外湧。她一下跪在他的面前,緊緊地抱住他的腿:“穆遠哥……”
他沒有回話.那雙傷疤縱橫的手,也依舊放在原來的位置。
“我對不起你。”雪芝嗚咽著,眼淚很快浸溼了他的衣裳。她摘下了他頭上的孔雀翎,用別的衣服蓋住他那一身白衣——她知道,穆遠從來不穿白衣。 她曾經問過他原因,他的解釋是,白衣的男子給人感覺溫和又儒雅,作為重火宮的大護法,萬萬不能給人這樣的印象。不然,很多事都會難辦甚至辦不成。
那時候雪芝還小,只是撐著下巴,有些無趣地癟癟嘴.開始幻想上官透一身白衣風度翩翩的模樣。
“是我的錯,穆遠哥,是我的錯——”
她回想起無數個與他纏綿的夜晚,口中一直呼喚著的,卻是上官透的名字。在聽說上官透死了以後,她甚至還逼問他,那樣冷酷地對他。
雖然他不能說話,可是他可以點頭或者搖頭。
他從來沒有解釋。
“你打我,狠狠打我一領!”雪芝抓著他的手,往自己的臉上抽。他卻用力搖頭,身子往後靠。
“你不打也可以,我自己來!”雪芝狠狠地在自己臉上甩了幾個耳光。聲音響徹夜空,她的臉很快紅腫起來。
穆遠一直搖頭,喉間發出暗啞的聲音,不住咳嗽。雪芝抬頭看著他,他眼中露出了極為憂傷的神色——或許是在失去了一切表達能力之後,他才會這樣真實。
“你不打我,我這輩子都不會好過。”雪芝直接在他面前跪下,“或者,我一直跪在這裡,一直陪著你。”
她抱著他,用盡全身的力氣,肆無忌憚地大哭著。
穆遠依然搖頭。
他從來都不是一個多話的人。這一刻,他卻有很多的話想要對她說。一些當他能對她說時,吝嗇又羞於說出口的話。
他從方才就一直在看路面的一個石縫。
很想告訴她,雪芝你看,你還記得那個縫嗎?
雪芝小的時候靴子曾經卡在那個縫隙裡,然後摔倒。摔得滿腿都是血她沒有哭,可是靴子拔不出來卻急哭了。後來整個重火宮的人都被她的哭聲引來,林宇凰連忙拽著她的胳膊提著她出來,說真給他丟人。雪芝卻跟他大打一架,還耀武揚威地說她贏了。
這一直是在雪芝長大以後,很多重火宮弟子在被雪芝罵過後都偷偷分享的笑話。
那時候的雪芝小小的,穆遠也比她高不了多少。可是看著小雪芝,小穆遠還是不敢靠過去——她一直都是那麼兇,同時那麼耀眼,那麼可愛,不是他能碰觸的。
她一直都是他心目中的少宮主,他從來不敢奢求太多。
直到重蓮去世前交代了他一些事。
從那以後,雪芝不再那麼胡鬧,卻依然令他不敢接近——只要一靠近她,他的心就會跳得很快,也越來越不敢和她多說話。
那已是多少年前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