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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之常情,你家牧場比之胡家可不算小,若為朝廷所徵,也是兩千匹以上的數目,不知李兄心裡又作何想?”
李師道:“我不是在乎家產的人,打仗要用,徵就徵了。只是我家牧場現在是我妹妹管著……”
正說著,忽聽李怒呼道:“喂,你們!這裡既然不成事,還不快上路,去別家牧場遊說?磨磨蹭蹭的招人厭。”她響亮地吹了聲口哨,才伸出左臂,那隻灰鷹便撲騰騰扇著翅膀落在她鮮紅的衣袖上。
“好!”陸過笑道,“等我片刻。”
“也等我一會兒。”李師忙跟著陸過跑去收拾行李。一路再更西行,兩天之內又走了五六家牧戶,聽得陸過是征馬來的,最後都不免婉拒。陸過不急不躁,隨李怒等人轉折北上,途中聽他們笑談白羊牧戶的風俗瑣事,甚覺有趣新鮮,倒忘了旅途勞頓。不久便過了白枝山,此處水草固然豐美,卻因最近一兩年屈射人零星南下,各家牧場頗有不堪其擾者。
陸過訪了兩家大牧戶,便尋到了劉家牧場。早就聽李怒、詹七說起劉家當家的乃是守寡的少奶奶,領著十一歲的幼子度日,經營頗具手段,堪稱女中的豪傑。然而兒子孝順,夥計忠厚在這個世道還是不夠,他們孤兒寡母實不敢再於白枝山以北放牧,正在打算將牧場撤回大杉府內。陸過徑直說明來意,又道:“夫人,再過兩三年正是公子進學的年紀。公子雖然孝順,然而在下竊以為不宜在草場過多操勞,畢竟學業為上啊。”
“將軍言之有理。”劉夫人頷首,“可這一攤家業是祖宗留下來的,不敢輕言荒廢。”
陸過道:“劉家牧場的馬為朝廷徵用,於國於家都是了不得的好事。過得幾年戰事已定,公子也長大成人,正是牧場恢復元氣的時候,豈不正好?”
劉夫人原本就有將牧場變賣的打算,無奈劉家的產業在自己寡婦手中斷送,這聲名太過難聽,遂一直不便妄動。今日她聽陸過征馬之議,其他暫且不論,先省卻了眼下的麻煩,就已有七八分稱了她的心意,只是計較那一半借款,不得不做沉吟。
陸過卻道:“夫人的情形卻與眾不同。布政使大人早對在下說明,征馬一事雖要緊,卻須顧得濟困惜弱,褒善貶惡。夫人節孝之家,更為朝廷大計捐獻馬匹,如何不讓人欽佩。”他從懷中取出官庫的銀票,展在劉夫人面前,又道,“這是布政使司的褒獎,夫人切勿推辭。”
劉夫人略略掃了一眼,心中默算可獻馬匹的數量,正是那一半借款的數目,心中大喜,道:“朝廷急用馬匹,白羊牧戶責無旁貸,自當踴躍捐獻,這等褒獎如何敢當。”
“夫人過謙。”陸過道,“國庫空虛,此次征馬,只得暫且拖欠牧戶一半的款項,夫人多多見諒,待殲滅匈奴,定會將欠款歸還。”
劉夫人見戰後還可再得一半的馬款,更是沒有不應允的,當下便命夥計準備啟程事宜,直往白羊州獻馬去。
陸過如法炮製,又說動兩家小馬場,按半賣半借的名義獻出馬來。不幾日布政使司所贈的牌坊也樹在了劉家門前,難得劉夫人伶俐,對陸過所贈的款項隻字不提,人人都道她顧全大局,巾幗卻氣概過人,一時宣揚轟動白羊州,牧戶中無人不知。先前拒絕陸過的牧戶更覺臉面盡失,一時也沒了計較。
陸過見時機成熟,終於客客氣氣地拜訪呂家。
呂家的東家呂彤早聽到了風聲,笑盈盈迎了陸過進來,吃著酒,只等他問正事。不料陸過只與他談論養馬之道,隻字不提征馬之事。呂彤終於忍不住道:“早聞將軍來白羊征馬,如今徵到什麼數目了?”
陸過苦笑道:“說來慚愧,這次來,確實未得撥夠朝廷銀兩,因此開口說借馬,牧戶都顧慮生計,眼下還不曾有什麼進展。”他說了這麼一句,便又岔開話頭,聊起匈奴馬與白羊馬的優劣來。
呂彤按捺不住,道:“征馬、征馬!難道我呂家牧場的馬就不入將軍的眼麼?”
陸過訝然道:“豈敢!呂莊主何出此言?只是先前胡家老伯已然婉拒,在下想胡、呂兩家本是秦晉之好,從來同氣連枝,不敢再碰釘子了。”
“哼!”呂彤慍道,“什麼同氣連枝,他胡老兒不過在乎幾個小錢,如何與我相比?何況朝廷體恤,畢竟是半價,總比什麼都沒有強!”
似乎大出陸過意料,“呂莊主……”
呂彤擺了擺手道:“這件事我已聽說多日了,我好好地掂量了一番,覺得此事關係中原氣數,我們一己私利不可與之同日而語。且不說別人,就是劉家的小寡婦也識大體,難道我還不如她婦道人家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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