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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現代人不能不瞭解歷史,而現代人尤其不能忽略歷史事件給予人類心靈的巨大美感。久遠年代的歷史事件因其厚重、深沉,或已經創立了令後人景仰的價值,本身就激發人們去想象它的美學本質,從而使心靈得到薰陶和震撼。因此,歷史美學正日益被更多的藝術家們所認可而被挖掘出來。眾多的藝術家孜孜不倦地用繪畫、雕塑,甚至用文字、音樂去從事復原歷史事件的工作,他們的貢獻是非常有益的,因為眾多的歷史事件本身就給人的靈魂以恢宏情感的剌激。
張騫出使西域正是這樣一個事件。從文化的意義上,它首先溝通了古老的中國文明和希臘文明、波斯文明,確切地說,是東方與西方。如何用藝術的眼光去復原這一動人的歷史畫面,一直是國際上極為關注的問題。遺憾的是,由於傳統的中國史料過於簡略,而張騫出使西域時,足跡所履的國家和地區尚無高度發達的文化,中亞和西方的史料中對張騫西使的記載也只好是空白。最後造成這麼一種結果: 對於東方民族這個偉大英雄在2100多年前那次發現西方的探險,只能從極為簡略的漢文史料和後人研究的論文中去大致勾勒了。
梁越先生的《西去的使節》之所以成功,是因為它復原了2100多年前一個極其偉大的歷史事件。這個事件影響了世界,從而使事件的主人公張騫成為東西方人們所熟知的人物。最可貴的是,作者不僅用充沛的文學情感去復原這段歷史,還以他極具穿透力的眼光去突破歷史的界限,使整部作品氣質古樸而激動人心。長澤和俊是日本國首屈一指的東方學家,關於張騫的西使,長澤師做過一番研究。梁越先生在寫作本書時據他所言還未看過長澤師的論文漢譯,但書中復原的張騫西使歷史竟與長澤師的研究十分吻合。比如張騫從匈奴中逃往大宛國,走的大北道(經天山北麓),而非傳統的絲路北道(經焉耆、疏勒) ;張騫從匈奴中逃歸漢地時與匈奴軍臣單于太子於丹一同奔漢地等等。這其中體現了作者具有深厚的歷史研究能力,而終能將此引入文學描寫之中,使作品厚重的美學氛圍十分突出。
井上靖生前寫過不少嚴肅的、十分接近歷史事實的西域小說,以《敦煌》、《樓蘭》等作品為代表,風靡日本。他的西域小說的風格極為古樸,十分注重歷史內涵的學術品位,使讀者覺得這就是歷史。井上師就像一位製作仿古藝術品的匠人,作品所煥發的古典美感能喚起人們對於古老歷史的嚮往。可惜自他之後再沒有人寫出像他那樣的西域小說。我認為,梁越先生的《西去的使節》秉承了井上師的風格,不僅給讀者帶來享受,也給學界帶來一種新的眼光。梁越先生幾乎是用學術的標準來織綴非常符合情理的情節和線索,去貼上具有真實記載的歷史碎片,使之成為一幅極為壯闊的畫卷。
梁越先生是個勤奮的中國學人、著作家,也是身體力行的考察者、旅行家。本人有幸與其在10年前同行前往考察絲綢之路古道遺址,後互贈著作,以成友誼。10年之後,而有此重要成就,實深感佩。張騫西使,與世界上許多著名的重要事件一樣,是東西方的人們熟悉的史實。而能夠惟妙惟肖,準確地把握歷史情節、情感及學術眼光復原這段歷史的人,也是了不起的人。在此,作為友人,我期待本書的日文譯本能儘快面世。
池田昭
2004年5月於日本東京
1 壯麗而貧弱的都城
巨大的城牆腳上的磚縫裡孤零零鑽出了幾棵綠色的蘚草,而沙子隨著陣陣襲來的風不停地碰撞、敲擊著磚牆的迎風角,草秧子在風中顫動,彷彿那嫩綠的莖杆不堪這料峭的寒風似的。多雲的天空半陰半晴,使得東城和西城的高高的箭樓和鼓樓在地面上投下的陰影也搖擺不定。渭水北岸的驛隊像螞蟻似地緩緩行進,水上的船一艘一艘地絡繹不絕,城外的商旅在巨大的城牆陰影下走過,叮噹叮噹的鈴聲悠遠地消失在開始泛青、盤旋著氤氳之氣的開闊原野上。
那風帶著凜冽的透骨的寒意,帶著土腥味兒緊緊裹著這座屹立在風沙之中的大城,使得它既顯壯麗又似貧弱,堅固頑強又略帶蕭條,像一個血氣不足的巨人,硬生生挺直著腰身,迎著近百年的風沙。彷彿整個大漢國上上下下的子民們,都有賴於它的屏障似的。
帝都長安只比臨淄和陳留熱鬧一些,它的商業繁盛比不上南陽、宛城,它的物產富庶的程度比不上洛陽、江陵,它的鹽鐵之業更比不上成都……儘管它的形制和規模舉世無雙,但在它承平景象龐大身軀籠罩下的外表仍顯出不安的惴惴的氣息,彷彿一頭巨獸在面對一種看不見蹤跡的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