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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情總是畫不成。
“累了就歇歇。”長生盼紫顏這樣說,少爺始終沒有開口,似笑非笑玩味他苦惱的表情。他突然賭氣地丟下筆,嚷嚷:“不畫了,不畫了!你老換臉皮,我又不認得,如何畫得好。”
紫顏緩緩起身,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長生,目光陌生蕭索。他幽幽地嘆氣,聲音如同愁緒從遠處一波波漾過來,到長生面前已分外濃烈。只聽他道:“易容之術形易神難,即使形無纖微之失,但神韻氣力不足,仍無法神采翩然,惟妙惟肖。”
紫顏的語氣難得嚴厲,長生覺得自己實不爭氣,悔不能咬了舌根收回先前的話。他怯怯地取了筆,看紫顏一眼,剛憋的一口氣忽地洩了。這萬千風骨,豈是他能畫得出的?不由頹然難過,怔怔地竟想哭。
“換臉如穿衣,我就是我,你怎會認不清?所謂音容笑貌,你若能抓住人骨子裡的味道,即便臉換過千張,當知立於你身前的仍是我。”
長生凝視紫顏的眼,確實,深栗色的眸子裡有他熟悉的妖嬈、他依戀的氣味。蒙上紫顏的臉,亦可分辨出那舉手投足的優雅,只屬這一人所有。
紫顏抬起手迎了光看,“我這十指上磨出過多少繭子,可惜我愛美,你是見不到了。”
長生心下大奇,紫顏難道不是天賦異稟,而是一步步修煉得來的本事?
“我、我沒少爺這般聰明。”
紫顏嗤笑起來,伸手托起著長生的下頜,這個人會有比自己更可怕的能耐,可惜急不得。一分分磨練這心性,就像當年學畫,直到一眼就可記住一個人,一筆就可點活一幅畫。
“畫我不成,叫螢火來這廂坐著,反正他坐得住,當是練功好了。”紫顏揉揉腰,拈起銅鏡照了照,額上有細微的汗珠,“我去換張臉,這張禁不得汗,又溼了。”
長生心裡一直有疑問。按說這些麵皮都是換上去的,紫顏是怎樣讓紅暈、細汗都滲於其上,不像坊間其他兜售面具的人,戴上了就毫無喜惡表情?
他沒來得及問,紫顏忽然停住腳步,望了院外一眼,略一遲疑。長生隨他視線看去,守門的沙飛匆忙掠進,手裡提了一個沉甸甸的包袱。
在案上攤開,竟是耀眼的百兩黃金。沙飛忍不住咽一口吐沫,道:“送金子來的人,請少爺單獨往芳菲樓一行,說是訂好了座兒。”
紫顏一撇嘴,把金子一推,“拿給螢火去練穿金指,也不曉得送幾件衣裳來。”末一句聲音雖小,長生和沙飛卻是忍俊不禁,偷偷暗笑。
長生笑完了便道:“想是道聽途說了少爺的本事,卻不明白我家少爺最愛什麼。不過獨身前往會不會有事?”
紫顏蹙眉道:“是啊,萬一我回不來,你們上哪裡去找我呢?”
沙飛心想,要有人敢為難紫顏,也是不想活了。單看他易容時擺出的刀石針線,沙飛就不寒而慄。試想他若先用迷香鎮住了敵人,再穿針引線把對方兩手縫在一處,嘖嘖,幸好他是自己人。
長生犯愁地想,少爺從未獨自出過門,不若叫沙飛從旁保護好了。
他向沙飛遞了個眼色,不想叫紫顏看見,纖指一戳他腦門,失笑道:“你呀,一人出門我才擔心呢。我一把老骨頭了,怕個什麼。”遂腳踏塵香地去了,剩下長生和沙飛兀自琢磨著他的話,竊笑不已。
香茗擺上,簾幕垂下,芳菲樓甲字號上房內,紫顏不動聲色地看著對面的女子。隔了珠簾,猶能見她用紅紗遮面,滿頭珠翠沉甸甸地壓著,掩映著她的侷促。
紫顏好整以暇地喝著茶,對方花了百兩黃金特意請他出府,四人大轎把他抬到此處後,又累他多等半個時辰。姍姍來遲的美婦雲遮霧擋,進內室後始終不出聲。如此故弄玄虛卻大手筆的客人,紫顏尚是頭回見到。他並不心急,兀自斜倚在臨街的雕欄上,喝茶的姿勢彷彿飲酒,時不時橫波瞥那珠簾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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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夕(2)
“依先生看,妾身當是何樣之人?”良久,簾後徐徐傳來一句問話。每個音像踩了拍子念出,字字生香。
紫顏搖晃著手中的杯,綠尖尖的茶葉悠然浮沉。
“夫人身份貴不可言,何須我妄加猜測?”
沉吟片刻,她方道:“久聞鳳簫巷的紫先生手參造化,學究天人,妾身想請先生解決一件難事。”
“但說無妨。”
“妾身愚鈍,不知何以事夫。”她長長地吐出一口氣,起身徘徊,影綽的身形茫然地飄蕩,像浮雲無根的浮萍。
紫顏眯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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