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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王爺不免生出憐意,解下紫貂披風替紫顏裹上。他悵惘地環視四周,從這裡踏出後便無法回頭了。他不禁回頭注視紫顏,披風裡玉樣的人兒,白而透明的面容比瓷器更精細,彷彿不用敲,大聲一吼就會碎裂。熙王爺有一絲不忍,卻狠心對自己說了一句,一旦事成,此人斷斷留不得。
他故意誇讚了紫顏一通,然後,留下百來人看守紫府,帶了照浪離去。
臨走,照浪以眼示意紫顏,逃。他眼中的精光一剎那閃亮,飛向了庭院之外,他要紫顏走得越遠越好。紫顏沒有回應他的目光,唇輕抿著,無動於衷地凝視前方。
披風上的皮毛在風中瑟瑟發抖。紫顏目送兩人離開,招呼長生他們進屋。
“我們該怎麼辦?”一掩上門,側側忍不住詢問。
紫顏解脫地一笑,緩緩說道:“當然是——易容。”
窗外蟲鳥絕跡,北風吹得猛烈,駐留在紫府的侍衛紛紛尋了屋簷下遮蔽。臘梅謝了大半,餘下的三兩枝被勁風吹得東倒西歪,苦苦支撐著頹敗的身軀。這當兒,長生禁不住打了個噴嚏,顴骨微微地疼,一張臉像是被寒氣凍死了,僵僵地要掉落。他忽覺天旋地轉,轉向紫顏,沒來得及說話就倒在地上。
空焰(8)
看著他久未易容的臉,紫顏的雙瞳籠上一層淺灰。
冬寒,業已深入骨髓。
熙王爺亦步亦趨地跟隨照浪進宮,此刻,他是王爺身邊的侍從。照浪穿了大紅織金蟒絨衣,戴了銀鼠圍子,披一身雪狐披風,華貴的衣飾映著蒼白的臉。熙王爺在他耳側冷冷地說了句:“風大,王爺可要多保重。”
英公公在前領路,細長的脖子蜷在衣領中,殷勤探頭道:“王爺這是從哪兒回來啊,一行人風塵僕僕的,難怪太后說多日不見王爺了。”
照浪笑道:“去南方打獵去了。也是思念聖上和太后,特意先來宮裡請安,顧不得回府裡去。這些隨身的侍衛,要請公公好生照料。”
“哎,說哪裡的話。只是人多了些,金粟殿外站不下,再挪些人去薰風殿旁歇著吧。”英公公道,“我去吩咐禁軍,別和王爺的手下起什麼衝突。”
照浪淡淡一笑,點頭應允了。熙王爺在他身後攥緊了拳,額頭興奮地冒出汗珠。
兩人先去蓉壽宮見太后。
迎面向太后跪安,熙王爺的臉一晃而過,太后倦茫的神情忽然一振,指了他對照浪道:“王爺,你帶了什麼人來?”
照浪低首,“請太后摒退左右,臣有要事稟告。”
太后略一猶豫,決然地退去左右,正色道:“王爺玩什麼玄虛,竟有不可告人之事?”
照浪抬起眼,五色斑斕的目光邪媚好看,太后身軀一震,穿越他的臉看向身後徐徐站起的男子。那人,有一張酷似當今皇帝的臉。不同的是,多了分成熟與滄桑,而世故容顏的背後是未經雕琢的天真,偶爾,孩子氣地一笑。
照浪把太后的神色收於眼底,一字一句地道:“這是我侄兒,先帝的大皇子。”
長明燈的火焰一跳。
“王爺,無根無據的事情不要亂說。我就當沒有聽過,你帶他跪安吧。”她出人意料地平靜,是浮沉于波瀾上的一葉萍,大風大浪經多了,起伏便也從容。
“太后不看看他的臉嗎?”
“不用看,他不是我兒子。”
照浪不知她為何如此決絕,眉頭一皺。熙王爺忍不住站起身,“孩兒參見母后。”
太后掩住臉,深吸了一口氣,搖頭道:“你們走,我沒有這樣的兒子!”
是哪裡有了破綻?照浪和熙王爺對視一眼,紫顏的易容天衣無縫,為什麼太后見了離散多年的兒子,連看一眼的興趣也欠奉?
熙王爺走到她面前,他一個月來的辛苦,多年來的籌劃,就在此一舉。他沉痛地跪在她腳邊,呼喚著:“母后,孩兒被人撫養長大,一直不知道自己的身份,直至父母臨去前給了我這塊紫金累絲玉鎖,我才知道原來我是皇家之後。”
他顫顫地取出一塊鎖佩,塞在太后手裡。
太后昏沉的神志漸漸清明,她拿起玉鎖,摸著正反兩面的字樣:“見日之光,天下大明”,滑下一滴淚。
“這是明兒之物。”
熙王爺心中一喜,卻聽她冰冷地說道:“可是你不是我的明兒。你到底是誰?”他愕然看她步步走近,一把揪住自己的衣領。太后的心跳得很快,怦怦,怦怦。從她指尖上傳過來,令他的心跳也加速。
“顏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