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部分(第3/4 頁)
苦得想要尋死,我後來發現,我怎麼會跟殺害丈夫的人在一起?我背上了更沉重的枷鎖,整天對著丈夫的像懺悔,可是他不開口對我說一句話。陳三木老師說,時間可以帶走回憶和傷痛,可是我過了這麼久,傷痛卻越來越深,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劉春紅勸我說,算了吧,不要再恨陳步森,是的,我願意,我再也不想恨一個人,你們知道恨一個人是多麼痛苦和可怕的事情?就像成天被放在火上烤一樣,誰想這樣?恨人並不快樂,可是我能“算了嗎”?誰有本事幫助我,讓我真的“算了”?如果就這樣糊里糊塗地算了,我去到陰間,李寂會把我撕了。但如果不“算了”,又能怎樣?我牢記著陳步森的罪,我不想放棄它,我要他死,死後還要剝層皮,可是我這樣想,並沒有給我帶來一絲一毫的快樂,這一年來我過得比任何時候都痛苦,我想不明白為什麼在精神病院當病人的時候還比這要快樂?我甚至要裝病,重回精神病院,想回到那個夢中,但我發覺回不去了。陳三木老師說,時間可以讓我“隱藏傷痛”,可是這樣做的結果不但傷痛無法忘記,而且更加痛苦。感謝命運,沒有把我的傷痛隱藏起來,反而拿到陽光下,反而把我帶到問題中來,讓我把我所有的傷痕亮出來,這就是我後來經歷的,本來我想不通為什麼我會禍不單行,遭遇到一件又一件的事,現在我明白了,是命運不讓我過去,因為我還不明白很多東西,它讓我直接面對問題。
我心裡知道陳步森做了什麼,我知道他已經悔改,其實這個事實是人人皆知的,可是我不想承認。在我最痛苦的那段時間,我在電視上看到對陳步森的採訪,看到他的臉,那是一張笑臉,他的表情很平靜,平靜得讓我妒忌,我想,他為什麼那麼平靜?而我卻這樣痛苦?他不是被抓起來了嗎?他不是馬上要被槍斃了嗎?他憑什麼高興呢?他有什麼資格比我更快樂?這是一件奇怪的事情。可是我知道這是事實,我非常妒忌,後來一看到他的電視我就關機。我不明白一個要死了的人有什麼好樂的。
接著發生的一件事讓我身心俱焚:胡土根在法庭上講出的事實,讓我再也無法保持沉默。他只講了一半,但他講的事是真的,所以我很痛苦,這是我和李寂的秘密。我想,我要說出另一半,我要為李寂辯護,讓所有人知道李寂不是那樣的壞人,他是有理想的,他只是個失敗者,他有錯,但他是真誠的。當我說出真實的李寂後,我好像完成了我的使命。可是後來我發現,我身上的重擔並沒有脫去,我仍然不快樂。這到底是為什麼?因為我恨,我的恨就像火一樣從來就沒有滅過,我甚至打了兒子,打了學生,過去我從來沒打過學生,現在為什麼會打學生?哪一個才是真實的冷薇?我被恨困住了,我開始恨所有人,討厭所有人,覺得生活沒有意義。
在這種時候,其實我心中沒有一天是放下陳步森這個人的。我很少能得到他的訊息,但我知道,他做完了他應該做的,現在在等著我。他是一個要死的人,卻比我還平靜,比我還幸福,我恨了他那麼久,得到了什麼?什麼也沒有得到。現在,我在這個人身上拿不到任何東西了,我的丈夫已經死了,再也不會回來,陳步森也要因罪而死,再也不會存在,法律對人的最高量刑就是剝奪生命,那還能向他索要什麼?什麼也沒有了。我除了無休止地表達我的恨,憤怒,無休止地罵,什麼也沒有了,我不會得到任何東西,我失敗了,沒有希望了。
我開始感到自己可憐。尤其是李寂的事情暴露後,大家唾棄我了。我從一個被害者變成加害者,雖然事情是李寂做的,但他死了,所有的咒罵都落到我身上。我真的絕望了。在我最可憐的那一天夜裡,我想到了自殺,也想到了罪。我第一次知道,我也許該承受這樣的指責,我死了丈夫就這樣痛苦,胡土根的雙親都失去了,他有一千個理由來罵李寂,來罵我。我無話可說。當時我記得,自己望著蒼天說,老天,你能不能把我們的罪抹去?我和李寂如果沒有這樣的罪,我們就有理由向陳步森討還公道,現在,我們卻無話可說。過去,我總以為牢記罪是公正的,現在,我才知道,抹去罪可能更公正,只是沒人能有這樣的辦法。
三十一。沒有和解就沒有未來(4)
蘇雲起先生對我說過這樣一句話:你沒有義務要赦免陳步森,但因為苦難是加在你頭上的,所以你有權力赦免陳步森。這句話讓我震動,現在我要說,我不但有權力,也有責任來赦免他。我只有赦免的選擇,因為他已經認罪了。當然,我可以不這樣做,沒人能逼我做,但我知道,即使沒有人逼我,我的心會控告我,我已經挺了半年多,結果並不好,我知道我終有一天會出來作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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