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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薇坐在梳妝檯前,開始仔細地為自己化妝。她這段時間都避免去照鏡子,現在一坐回到鏡子前面,冷薇才發現,自己就在這近一年的時間突然蒼老了,她的眼瞼下鼓起了肉,額上和眼角的皺紋像是一夜之間出現的,法令線更突出了她的悲哀表情。冷薇生完淘淘後,無論面貌或身材都恢復良好,成為學校女同事間議論的傳奇。如果說先前她的容貌還算是姑娘的話,僅一年不到的時間她就跨進了中年婦女的行列。冷薇坐在梳妝檯前,有一種透過重新工作走出那件可怕的痛苦之事的強烈渴望。
今天,冷薇就要上班了。但直到此刻,母親仍然不能原諒她,為了她打孩子的事情,母親已經長達一個星期和她打冷戰,無論她如何恢復對淘淘的愛:天天自己親自接送孩子,給淘淘買任何他想要的東西,母親始終不跟她說一句話。現在,冷薇終於忍不住了,她敲開了母親的門,想和母親恢復對話。當她開啟母親的房門時,驚奇地發現母親正在床上看陳步森寫的那本書。
母親迅速地把書放在枕頭下。冷薇走到母親身邊,坐在床邊,說,你在看啊。母親沒有看她,後來她嘆了一口氣。冷薇說,淘淘都不生我的氣了,你還生啊。老太太又嘆了一口氣。冷薇說,你知道,我都快瘋了,你就當原諒一個病人,好不好?母親說,病人也不會那樣打孩子。冷薇說,你知道,我是愛淘淘的。老太太說,沒有母親不愛孩子,也沒有母親這樣打孩子。冷薇抄起母親的手,撫摸著,說,我說過我瘋了,你還要說什麼。老太太說,你病好了,反倒討人嫌了,變得像惡鬼一樣。冷薇想,我變得像鬼一樣了嗎?這是她第一次從母親口中聽到這樣的話,讓她心刺痛了一下。她問母親,你剛才在看什麼?母親遲疑了一下,說,這人也可憐,那麼懊悔自己做的事,又何必當初呢。冷薇說,你又要被他騙了,事情都是由你起的。母親說,跟我有什麼關糸?是他找上我們家的,由我起?你幹嘛還跟他來往啊,我問你呢。冷薇見狀就噤口了。老太太說,得,該活的活,該死的死,什麼話也不說了。冷薇說,媽,我今天上班了。我好想上班了。母親回頭看著她。。。。。。好一會兒才說,好啊,趕快上班,讓家裡清靜些。
冷薇到了學校。她先被請到了校長室,馬校長給她倒了茶,問了一下她的身體。他說,你的臉色還有些不太好,現在恢復上課能行嗎?冷薇說我好了。馬校長說,你的事弄得全城都知道,這是我們始料不及的,不過呢,我們全體教職員工是旗幟鮮明地站在你的一邊。怎麼說呢?殺人犯變英雄,這是讓任何人都無法理解的事,現在的人都喜歡透過媒體炒作自己,我想不到連罪犯都來這一招了,影響很不好,你知道嗎?校長湊近她小聲說,你班上竟然有學生說,殺人也可以當英雄,他長大以後要把打他不及格的老師通通殺光,你看了得不了得?冷薇很吃驚,沒吱聲。馬校長說,我聽了都嚇出一身冷汗來,這麼鼻屎大的孩子就說這話了,這是怎麼搞得嘛,所以,我們都是你的支持者。冷薇說,謝謝校長。校長說,好好幹吧,要相信法律,會給這件事一個圓滿結果的,放下包袱,好不好?
冷薇第一天上課應該算是正常。學生看上去並沒有用異樣的眼光看她,但冷薇自己卻一直壓抑著一種不易覺察的煩躁。今天上的課是作文,她出的題目是《你最恨的那個人》和《你最愛的那個人》,任選一題。這個刺眼的題目是冷薇突然想到的,她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合適。或者乾脆說她有一種好奇,想看看這些鼻屎大的孩子是怎麼樣看待愛和恨的。
二十二。毆打(2)
學生們開始當堂寫作文。冷薇站在講臺上看著他們,產生了一種跟以前不一樣的感覺:在她發病前,她也是這樣站在講臺後面,以通常注視學生的目光注視他們,她大可以罵他們,但她心裡清楚,這是她的學生,就像她的孩子一樣;可是今天,冷薇注視著他們,心裡老想著校長和她說過的那個學生講的話,她不想當著學生的面問那個要把老師殺光的學生是誰,她只是用目光一個一個地掃描,不斷地在猜測,當她把目光留駐在一個她認為有可能說這話的學生身上時,一種說不出的嫌惡就湧上來。冷薇第一次覺得孩子有時也是很可惡的。她想,我會知道是誰說的,然後我就打這個學生零分,看他怎麼把我殺了。
整個上午冷薇都在胡思亂想,她把所有學生都仔細看過了一遍,個個都像說那句話的人。
電視臺記者樸飛今天早早地來到臺裡上班。他是陳步森事件的主要記錄者,他拍攝的對冷薇的採訪有一部份畫面已經作為《觀察》欄目的新片頭使用,所以樟坂人天天都可以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