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部分(第3/4 頁)
柳峰託我買的書,第二天,我就送去了。他沒在家,他老爸說,這孩子又和朋友喝酒去了。
隨後的一週時間裡,報社裡再也沒有出現過柳峰的身影。我挺奇怪的,打電話找他出去吃飯,他說不。我找他去泡吧,他還說不。我問他,你到底忙什麼呢?他說在讀書。原來,柳峰在抓緊時間啃書,他的認真程度猶如動物世界裡面一頭學習獵殺技巧的幼獅,冷靜而且不乏激|情。
“我要為何雨恬而讀書!”柳峰在電話裡的一番豪言壯語,使我想起了青青子衿的少年時代。那時我和他在一個班,他小時候就是個特別情緒化的孩子,什麼都寫在臉上。柳峰在上初中和高中的時候沒少Chu女朋友,可是隻開花不結果,不是女孩子甩他,就是他甩別的女孩子。愛情就是這樣的,挑來挑去挑花了眼,到頭來和黑瞎子掰苞米似的,一個也沒剩下。
對於初戀,每個人的體會都是不同的。我一直覺得:喜歡是淺淺的愛,愛是深深的喜歡。年少時的所謂愛情,只是喜歡,並不是愛。在少年不知愁滋味的學生時代,愛更像一件單薄的陶器,一不小心,就打碎了。
初三下學期,柳峰在生物課上給女朋友寫紙條,被任課老師當場發現了。紙條沒收不說,還被罰站。記得那位老師姓楊,大名我給忘了,四十多歲吧,眼睛高度近視,衣著十分簡樸乾淨,胳膊肘上還打著補丁。他每天不到學校食堂吃飯,自己帶飯盒,中午放在爐子上熱一熱。午間休息,被罰站的柳峰仍不思悔改,偷偷在楊老師的飯盒裡放了塊橡皮,然後告訴了我,我們一起趴在窗臺上看熱鬧。楊老師中午吃飯時發現菜裡的異物,臉都氣白了,胸脯一起一伏的,表情很難看。可是,過了一會兒,他小心翼翼把剩下的飯菜都吃掉了,並且把橡皮用水洗乾淨放到了講臺上。
楊老師的行為很怪異,柳峰和我忐忑不安地度過一個下午。晚上放學一出校門,突然發現楊老師在等我們呢,其實他早知道是我們乾的惡作劇了。
“你們倆到老師家去一趟,我有些東西送給你們。”不容我們回答,他推著腳踏車在前面走,我們深一腳淺一腳地跟在他屁股後面,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楊老師的家在三樓,條件非常簡陋,總共不到三十平米的房子裡空間十分有限,書架、桌子和床底下襬滿了書。他妻子斜倚在床上,看見我們來了,很熱情地說著話,她是我小時候見過的最和藹可親的陌生人。那天在楊老師家待了大約半個鐘頭,他沒有和我們提起飯盒的事兒,好像根本沒發生一樣。柳峰和我一邊坐在床邊聽他介紹藏書,一邊吃著楊師母親手剝的橘子。後來,楊老師真給我們每人一套藏書,是介紹珍稀動植物的書,書的封面用舊掛曆包的書皮。把我們送到樓下,他很大度地說:“這些書不用還給我,送給你們倆,就當新年禮物了。”
把書塞進書包,我和柳峰騎腳踏車往家趕。一路上,柳峰一直沒說話,他好像很難過,低著頭拼命蹬啊蹬。
第二天上課間操,柳峰很神秘地告訴我說,你知道嗎?由於楊老師的妻子高位截癱,家裡可窮了。她以前擔任過鹿塬鄉小學的教師,一年冬天為了救掉進河裡的學生,腿凍成重傷就癱瘓了。
“誰告訴你的?”我問。
“我爸爸說的唄。後來教委考慮他們的困難,才調回城裡的。”柳峰抽了抽鼻子,掏出手絹擦擦鼻涕繼續說:“那兩套書挺貴的,加起來都快夠楊老師半個月工資了,可是還給他,他肯定不高興。這樣吧,等畢業時,我們給他買件紀念品吧。”
看我愣在那兒不說話,他急忙問:“你到底同不同意啊?”
我沒好氣地說:“那還用商量嗎?都是你惹的禍,老師不批評我們,還送書,想起這事兒就難過。”
自從那件事以後,柳峰好像變了一個人,上生物課認真聽講不說,還總喜歡舉手發言。初中畢業後,我和他特意去楊老師家道別,並且湊錢買了一個電飯鍋作為紀念品。楊老師說什麼也不要,非讓我們把東西退回去,柳峰當場就哭了,哭得很傷心。最後的結果是,楊老師萬般無奈地收下了電飯鍋。臨別時,他把我們送出很遠很遠,嘴裡還不停地說,太不好意思了,你們還沒掙錢呢,就買這麼貴的東西。
記憶裡,楊老師是一位很重感情的人。1993年的秋天,妻子去世後,他和女兒又回到了鹿塬鄉小學任教,是他自己要求回去的。楊老師的女兒小時候得過肺炎,因為治療不及時,就不能說話了。當時,我和柳峰都在外地上大學,由於臨近期考,雖然得知師母去世的訊息,可是沒能趕回去送師母,寄回去的錢也被郵局退回來了。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