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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空白,來驅趕病魔佔領的空間。他相信,透過自己的愛,妻子會回覆到戀愛時的模樣。他相信這個世界不會把他妻子拋棄。每當裝修工程進入正常運轉時,他就回家來陪妻子,讓妻子感覺到他的愛。
“我們聽歌去?”他一回家就這麼召喚妻子說。
“那又要用錢。”妻子那張臉上佈滿了很多壓抑的東西,瞧著他,“我不捨得用錢。
一出去,用錢就用得不聽見。你現在工作被開除了,我們要把錢存起來。“
“那有什麼關係?賺錢就是為了用錢方便。”馬民安慰她說。馬民的痛苦是妻子井沒有充足的道理得精神病,但她卻得了精神病在他看來,她似乎很輕易地就被什麼東西打倒了,其中有一部分原因是極其令馬民惱火的,她總是擔心他,擔心他在單位被開除了,將來總有一天會沒有飯吃。她相信社會主義的鐵飯碗可以端到死的那天,而自己的飯碗只是泥飯碗,不定哪一天就碎了。她的思想還停留在七十年代。
“你不要擔心我,你只擔心你自己好了。”馬民焦急地瞥著她,“聽歌去聽歌去。”
馬民那時候總是強迫著妻子去感覺這個世界的歡樂。馬民今天在歌廳裡感受到的不是歡樂,而是一種憂傷,一種對自己的命運無可奈何的憂傷,這種憂傷裡同時展現出兩個女人:彭曉和妻子。馬民以前覺得歌聲能讓人消除煩惱,現在他覺得歌聲能使人產生煩惱。本來已被很多事情排擠到腦海底層的煩惱,此刻在歌聲的引誘下反倒冒了出來,就同鱷魚鑽出了水面一樣。那天晚上他再沒有任何心思聽歌。他坐在那裡顯得比周小峰他們都沉悶和疲倦,他的思想總是在兩個女人身上跳來跳去,他回答他們的話也變成了機械的回答,馬上就不知道自己說過什麼了。他有好幾次想振作精神,佯裝笑容,但是佯裝出來的笑容立即又被從心底泛出來的煩惱——那是一支很有戰鬥力的大軍——吃掉了。
回到湖南賓館時,馬民臉上的表情又好了點,這也是因為脫離了令他憂傷的歌聲的緣故。音樂猶如一把刀子的兩刃,既能讓人愉悅又能叫人憂傷,就彷彿河流一樣,既能載舟也能覆舟一樣。
馬民覺得這個世界上什麼東西都是兩個面,就拿裝修來說吧,雖然賺了錢,但自己變成一個不讀書的人了,只是偶爾翻一下報紙,那也是看看花邊新聞。有時候跟外地同學寫信,他大吃一驚的是,很多從前常用的字都不記得寫了,非得桌上擺本字典才能把信寫完。前兩天他收到一個南京同學寫來的信,他讀到“抱歉”兩字時臉刷地就通紅,因為在他寫給該同學的信中,有句話是這樣說的:“收到你的信就想給你回信,但裝修的事情大忙了,拖了這麼久,非常抱欠。”他感到同學用“抱歉”兩個字實際用心是更正他寫的錯別字,他臉紅在這裡。他感到自己的文化程度已退到大學肄業的後面去了,雖然他拿的是讀了四年的本科文憑。馬民坐到沙發上時,看了下表——那表是金的,在燈光下閃閃亮亮——已經十二點多鐘了。
“馬老闆,”張眼鏡盯著他的表,“你這是塊金錶罷?”
馬民本來想說“是金的”,但他忽然覺得不必要與他們把距離拉得這麼大,“不是金的,”他笑笑,“是一般的英納格表,四五百塊錢。”
周小峰當然知道他戴的是金錶,“金錶就金錶,你怕哪個搶你的還是怎麼羅?!”
馬民一笑,把妻子從他腦海裡驅趕了出去。“你們早點睡覺,明天再開會研究方案還是怎麼呢?”他望著最有發言權的周小峰,“你決定。”
“還早,”周小峰說,“他們都是搞慣了的夜貓子,現在正是精神好的時候。”他說著就走過去開啟了自己提來的包,把建築施工圖紙拿出來,蹲下來,一張一張地攤在了深紅色地毯上,鋪了大半場地。“我想我們這次設計,要搞點新花樣出來才好,老是一點現套路,沒什麼意思,所以我們都要動點腦筋。”
“問題是商場設計是大眾化的,”張眼鏡說,邊用手指抵了下鼻樑上的眼鏡,“我看我們只是在區域性上出點味,整體佈局上還是要符合百貨商店的風格。不然的話,甲方會莫名其妙。我們不是搞藝術設計,而是搞室內裝修設計。”
“你是講廢話。”周小峰瞥張眼鏡一眼,“我的意思就是在區域性上做文章。我的想法是在區域性上搞點古樸的風格,設計點奇形怪狀的花格子什麼的,整體上莫搞得花花梢梢的,少用點不鏽鋼和鏡子,最好不要用這些東西。我的意思是,讓顧客走進這家百貨商店時,感覺與別的商店不同。”
“你這樣說對,”龍大師說,叼著煙,“要讓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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