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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開始新生活。但是我不能不想。”範妮說。
“我可以理解。有時候,別人不覺得是個問題,但是對這個人來說,真的是天大的問題。自己的問題,只有自己最知道。”魯說。
“你能理解這種心裡的壓力嗎?”範妮問。
“每個人都有自己能體會到的壓力。並不難理解。”魯說。他對範妮微笑了一下,在範妮看來,那是一個拉菲爾畫的天使那樣的微笑,它們在狹長面頰的笑顏裡留下甜蜜的陰影。終於,終於有一個金髮的英雄來救自己了,範妮淚眼婆娑地想。
“事情總是可以找到一個方法來解決。我最喜歡的一個作家,是個西班牙人,他是個老頭子,他說,人生就是不斷的遇到問題,然後,解決問題的過程。我想,如果連問題都沒有,那才是真正可怕的人生。”魯說。
“我感到很孤獨。”範妮對魯說。
“世界上所有的人都會感到孤獨的。你看過《芬尼和亞力山大》嗎?伯格曼的電影。我不是真的喜歡他。在那個電影裡,那個小男孩在路上對一個老人說,他太孤獨了。那老人說,這世界上有誰是不孤獨的呢。”魯說。
範妮依稀想起來,在上海做瑞典電影周的時候,她在延安路上的電影院裡看過這個電影,是和黑白片,那個淺色頭髮的小男孩騎著一輛前輪大,後輪小的腳踏車,路上全是大樹安詳的碎影。他的孤獨和她的孤獨,怎麼會是同一種呢,魯還是不懂。
範妮看了看魯,哭過的眼睛,看所有的東西都是朦朦朧朧的,魯的眼睛藍得好象要流出海水來一樣。範妮忍不住伸手去摸魯的手,她看著自己的手指和魯的手指在桌子上纏繞在一起,他手上的面板和她手上的面板是一樣的顏色,並分不出哪一個是白種人的手,哪一個是黃種人的手。範妮抽出手來,隔著桌子去摸魯的眼睛,魯將自己的臉向範妮伸過來,閉上眼睛,他的眼睛和眉毛之間,範妮摸到了一個深深的凹陷,在那裡,裝著一對藍色的眼睛。魯張開眼睛時,範妮驚奇地想,這怎麼會是一對真的眼睛呢。
範妮說:“我和你不一樣。”範妮感到自己的眼睛突然一熱,眼淚又湧了出來。
魯站起來,將廚房的燈關上,將自己的椅子拖到範妮這邊來,他把範妮抱在自己懷裡,這樣和一個女孩開始戀愛,對魯是個意外。魯不知道範妮是因為傷心,尋找安慰才遲疑著把頭靠到他的肩上,還是她真的愛他,愛他的身體,愛和他纏綿。她靠在他的身上,象一個落水被救起的人靠在岸邊。這情形讓魯覺得不解。要是她愛他,他已經在這裡了,她還訴什麼苦呢,他又不是上帝,也不是神父。他輕輕地,象抱著自己生氣的姐妹一樣抱著範妮,聞著她身上和美國女孩不一樣的氣味,一股中國麵條的香料的氣味,她很溫順也很古怪,但她仍舊是與眾不同的。
關上了燈的廚房,只留下魯在吃晚餐的時候點燃的蠟燭光。咖啡機器早已靜了下來,方佗的唱片也已經唱完了最後一支。在魯的懷抱中,範妮透過自己的淚水,看著蠟燭上的火苗舔著溫暖的黑暗,火苗就那樣直直的,象一根柳葉那樣細長透明,在黑暗裡拂動,她覺得,自己有生以來第一次這樣安心。
對範妮來說,這個晚上一切終於明朗了,而對魯來說,這個晚上還是突然被打擾了,象一個沒有打出來的嗝。
那天夜裡,他們在臨睡前,一起出去散了步。範妮聽了嬸婆對紐約治安的攻擊,還有對她的警告,從來不敢在晚上出去。這是她第一次在晚上出去。他們走到樓道里的時候,範妮聞到一股濃烈的甜味,好象有糖融化了一樣。魯說,那是猶太人在做糖糕,他們的糖糕甜得死人。魯已經在這裡住了幾年了,知道一樓住了一戶猶太人。
格林威治村的夜晚涼得象絲綢一樣。範妮感到自己臉上緊繃繃的,因為眼淚都幹在臉上了。再次回到維爾芬街上,範妮感到恍然如隔世一般。她將自己的頭靠在魯的肩膀上,好象要用這來證明自己的感受是真實的。她聽到爺爺的噴泉的響聲,明亮的月光下,噴泉從石頭上流下來的水,象銀子那樣閃著光。他們經過維爾芬街的石頭噴泉時,範妮停下來,告訴魯關於爺爺的事情,還有她家樓下花園裡的那個晴天被放著溼鞋子的噴泉。
“等一等,等一等,我不能很快地理解,”魯說,“你說你家的房子被別人住著,是共產了嗎?”
“是的。”範妮說。
“我理解了。”魯說,“所以,這裡就成了心裡的Eden。”
“什麼?”範妮聽不懂那個Eden,魯解釋了半天,範妮才明白是伊甸園的意思,魯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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