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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趴在窗戶裡朝外看,臉貼在窗玻璃上,把鼻子都壓扁了。她看見兩個穿得像企鵝似的孩子在朱媽的帶領下一搖一晃地走遠了,她的心都碎得沒有了形狀,淚水糊住了窗戶,怎麼擦也擦不乾淨,等她把窗戶擦乾了,一大二小三個人早走得沒有影了。
京陽和湘月離家後,接著就是老大路陽。烏雲對路陽的擔憂最重。路陽十七歲了,已經是個標準的小夥子了,人長得英俊挺拔,且極具煽動性和凝聚力。文化大革命一開始路陽就停課鬧革命了,他牽頭成立了重慶市部隊系統子弟的八一紅衛兵組織,出任組織的一號聯絡員。這支組織是最早衝擊市委市府奪權的,但兩個月後,這支組織就反戈一擊,成了保皇派。組織後來分裂成兩支,一支由五十四軍政委於天龍的女兒於兵兵率領,繼續舉旗造反,另一支由關路陽率領,鐵桿保皇。後者實際上多為父母被揪出來的子女組成。路陽開始積極地組織他的隊伍破四舊立四新、奪權、抄家、向地富反壞右和牛鬼蛇神們猛烈進攻,後來又竭力保護走資派,無論前者還是後者,都讓烏雲整天提心吊膽,憂心忡忡。烏雲要路陽回到家裡來,路陽卻不幹,整天紅著眼在外面衝呀殺的。烏雲知道他們乾的那些事,他們那樣幹實際上是給自己已經被揪出來的父母添更多的亂子。有一回路陽被圍攻之後回家來換撕破了的衣服,烏雲就把這話直接說給路陽聽了。路陽不服,說,不是爸爸一個人的事,是毛主席無產階級革命司令部的大事,在大是大非問題上我不能當逃兵!路陽大了,烏雲拿這個孩子一點兒辦法也沒有。恰好這個時候靳忠人來了。靳忠人在關山林到南京學習之後仍留在原部隊,一直隨部隊打到了廣東,以後入朝作戰,當連長、營長,現在是一支野戰部隊的團參謀長。解放後靳忠人和關山林續上了聯絡,以後隔三差五的寫一封信來。部隊批判大比武時靳忠人也受了一些衝擊,他覺得窩囊,就給關山林寫信來,要求調到關山林身邊工作。關山林寫一封信去批評他,說,哪有你這樣的兵,受一點兒挫折就丟下自己的陣地往別處跑,你這是逃跑主義!靳忠人回信分辯說,我不是逃跑主義,我才不逃跑呢!關山林又寫一封信去,說,你不逃跑就好,你不逃跑就給我頂住,死也死在陣地上!靳忠人這次是出差路經重慶,順道來看看老首長。靳忠人一聽說關山林被揪出來後就火了,說,放他孃的駱駝屁!我首長他怎麼是大軍閥了?他怎麼是劊子手了?他要是軍閥也是無產階級的軍閥!他要是劊子手也是革命的劊子手!過去一向不善言辭的靳忠人當了幹部之後好像練出來了,說得白沫子直濺。靳忠人要去看關山林,他還真去了,去了之後人家專案組的不讓見,一個勁地盤查他,靳忠人把軍官證掏出來往人家面前一摔,說,問個屁!都在這上面了,七七四三一部隊參謀長!人家要把他的軍官證扣下來,他瞪著眼說,你敢!你小樣兒!你扣,你扣扣試一試!你泥捏的娃娃逮黑瞎子——給你一顆膽你也不敢!人家知道野戰部隊的官兵都是大媽養的,不好惹,惹急了砸你的廟還訛你掏力資,還了他的軍官證,把他給哄了出來。靳忠人回家還氣得直跳腳,說要回去弄一趟軍列,拖一營兵來把老首長搶出來。烏雲知道這都是氣話,不能當真的。烏雲說,老靳,這話咱們不說了,就算真行,咱也不能自己人打自己人。有一件事,我倒想求你。靳忠人說,嫂子,你就別說求不求的,有話你就直說,能幹咱幹,不能幹咱也幹,天塌下來無非是動靜大了點兒,還能把人砸成神仙不成?烏雲見靳忠人那副率直的樣子,知道靳忠人跟關山林一場,也是槍林彈雨踢踏出來的,信得過,就把話說了出來,烏雲說的是路陽的事,靳忠人聽了之後一拍大腿說,這還不簡單,叫他跟我當兵去!他不都十七了嗎,我在他這個年齡,小馬槍都在屁股後挎了一年了!當下就這麼決定了。靳忠人也待不下來,打發人給路陽捎信去,要他回家來。烏雲還有點兒擔心,怕這事給靳忠人添麻煩。靳忠人一梗脖子說,怕個屁毛!未必他還啃我一口不成?路陽不知家裡出了什麼事,匆匆趕回來,剛進門,靳忠人上去一把拽住就走。路陽懵裡懵懂的,問,這是去哪兒?靳忠人說,去哪兒?去當兵唄!說著,人已出了大門。烏雲還想給兒子收拾幾件換洗衣服,畢竟是出遠門,怎麼也得有幾樣洗呀換呀的,等收拾出來攆出門,人家兩個人早走得沒影了。烏雲站在那裡,懷裡抱著個包袱,心裡一陣一陣地抽搐,空空落落的。站了好半天才慢慢往家走,回到家,把包袱放下,人極累地往床上一坐。床是木板搭的,原先的傢俱都讓組織上給收走了,烏雲坐在那上面無精打采,看看空空蕩蕩的一個家,原來熱熱鬧鬧的十口人,如今關的關、走的走了,就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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