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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姓,管不了他;總部的那些年輕的政工幹部太嫩,他根本不把他們放在眼裡;烏雲是革命同志,是老婆,應該支援他;邵越倒是和他一樣犯犟,但他不怕,他有辦法對付,他不還是他的師長嗎!關山林就這麼一意孤行地完成了他的逃兵計劃,從從容容地做好了返回部隊的準備工作,剩下的事就是和烏雲分手了。烏雲當然是不能跟他一起走的,烏雲有自己的部隊,烏雲的任務一開始只是在他臨死前見他一面,到後來只是照料他養傷,現在他沒有死,他的傷用不著再養了,他要返回自己的部隊了,烏雲的任務也就完成了。
再度的分別使烏雲很難過。那兩天她悵惘且憂鬱,也不說話,也不唱歌,只是時刻地守著心情舒暢的關山林,拿一雙溼潤的黑眼睛一刻不歇地罩住他。關山林當然也是不情願烏雲離開自己的,說話兩人認識三年了,結婚也有一年多了,但兩個人見面的次數,連婚前帶婚後,滿打滿算也就五六次。不管烏雲怎麼想,為這事關山林就有些煩躁。要是烏雲不出現,要是關山林不和烏雲結婚,這種煩躁也許就不會時刻地襲了來,就會來得遲一些,淡一些,就不會成為現在的這種樣子和滋味。關山林是真心地喜歡和看重烏雲的,他說不出什麼是愛,他對烏雲也從來沒有說到過這個字和這種感受,他只是覺得她對他很重要,簡直太重要了。但是對關山林來說,這種感情不是最重要的。他是軍人,對於軍人來說,最重要的是戰爭,是勇氣、力量、謀略、膽識、決斷、武器、兵力、搏擊和勝利!沒有什麼比這些更讓一個職業軍人傾心和自豪的了。在榮譽感的光環之下,兒女情長實在是太柔弱太渺小太微不足道的。有的時候,它甚至有些讓人感到自己的瑣碎和卑小。關山林作為一個軍人和一個男人處在兩難之中,而這兩種身份都讓他得到了榮譽和自信,他是不會放棄任何一種身份的。因此關山林就用一種堅定的口氣告訴烏雲,她先回到她所在的急救隊去,等他回了部隊,他會設法把她調到身邊,即使師裡不行,縱隊總是沒問題的。烏雲聽了點頭。對於他的安排她不會說什麼,她不會認為那有什麼不對,甚至不會有自己的意見,她只會點頭,小鳥依人般溫柔地點頭。
分別的頭一天晚上,關山林和烏雲睡到了一起。
在此之前,雖然他們一直住在一個病房裡,但並不睡在一張床上,烏雲始終睡在地板上,他們只不過是一個傷員和一個護士。這一個晚上他們很自然地住到了一起。關山林在拉熄電燈之後抱住了烏雲。關山林說,我們明天就要分手了。烏雲有些傷感地說,你要是一直就這麼傷著就好了,我現在真想,你要是一直傷著,我就可以一直待在你身邊,我們就用不著分別了。關山林拿胡茬在烏雲嬌嫩細膩的臉蛋上蹭著,說,有機會的,這樣的事有機會的。烏雲慌亂中用手捂住關山林的嘴,說,不!我不要這樣的機會!不要這樣的機會!要這樣,我寧願一輩子不見著你!關山林不說話,一雙大手在烏雲光潔結實的身子上施展著他積蓄長久的力量。烏雲的身體在輕微地發著抖,她把自己深深地埋進關山林寬厚的胸懷裡。她感到了他令人眩目的熱情和摧毀性的威力。關山林說,烏雲!烏雲把冰涼的嘴貼在關山林的耳邊,輕輕說,你要想怎麼,你就怎麼好了,任你怎麼都行。關山林聽了,縱身而起,揮師而上,整個大地在他強悍的搖撼之中地震般地晃動起來。烏雲躺在那裡,在搖盪之中她心疼地伸出一雙圓潤的玉臂去阻止他。烏雲在黑暗中喘息著說,別,你別太使勁,你的傷還沒全好。你要想得厲害,就讓我來……
那個時候外面開始飄起了雪花。1948年的冬天出奇地暖和,也許戰爭的灼熱使飄落下來的雪花在還沒有接近地面之前就融化掉了。入冬以後東北境內只斷斷續續下過幾場小雪,這是1948年的頭一場大雪。銅板大的雪片無聲地舞動著落下來,不一會兒就將大地嚴嚴實實地掩蓋住了。雪光如螢,整個世界聖潔得沒有絲毫汙染,除了滿天飛舞著的雪花,除了黑暗中那一對水乳交融的壯士嬌女,整個東北都在沉睡著。
關山林第二天一大早就帶著邵越走了。當他們頭也不回地踩著積雪嘎吱嘎吱地走出醫院大門的時候,站在窗前目送他們離去的烏雲突然感到一陣強烈的噁心。她想忍,但沒有忍住,然後她跑到外面,扶著一株高大的松樹驚天動地地嘔吐起來。她吐得暢快淋漓,吐得地傾天翻,好長一段時間後她才上住了。烏雲從衣兜裡掏出手絹來,把嘴角邊的汙物細心地抹乾淨。有幾片雪花落在她的頭髮上,絨絨地像是睡著了的花。烏雲想起兩個月前大淩河邊的那個晚上,那個如夢如幻的不眠之夜,臉上隱隱地浮現出兩朵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