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部分(第1/4 頁)
?他說,扯淡!我有老婆!她說,我知道,我沒想過他說,你太年輕。她說,我比她只小兩歲,我二十六了。他說,你還是個孩子,我都可以當你的父親了。她說,我有父親,他死了。他驚慌地說,亂彈琴!真是亂彈琴!她笑了,撲哧一聲。屋裡漸漸黑了,但她那張粲若豔玫的笑臉在黑暗裡依然讓他感到刺眼。他說,你笑什麼?她說,我發現,其實你並不討厭我。他有些窘。他說,誰說的?誰說我討厭你?誰說我不討厭你?這回她笑得更開心了。他有些煩躁了,他大聲說,別笑!她駭怕得瞪大了眼睛,她的美麗的丹鳳眼裡露出驚詫。他發現他嚇住她了,他把口氣盡量放得委婉一些,說,你別害怕,我不是有意識要這樣,我不想嚇唬你,我是說,你還年輕,你什麼都不懂。她委屈地說,我真的就那麼小嗎?在你的眼裡,我真的什麼都不懂嗎?他辯解說,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指的不是你的工作,我知道你的工作很出色,我指的是別的。她窮追不捨道,別的是什麼?你說,那是什麼?他覺得現在他好像是一個被審問者,他倒底做錯了什麼?他憑什麼被人逼到這個地步?他更加煩躁了,他一煩躁就有些顧不上別的了。他說,你要幹什麼?你究竟要幹什麼?她大膽地看著他,目光如水,波光瀲灩。她說,我什麼也不幹,我只是愛你。他無力地抵抗道,我不需要這個,我有老婆了!她說,這和我愛你沒有關係。他說,你這是什麼話?什麼叫沒關係?這能沒關係嗎?她看出了這一點兒,她很聰明,她知道他的城堡並非像人們想的那麼固若金湯,她想她該把自己的意思表達得更明白一些。她接著說,難道我比不上她嗎?難道我不比她漂亮,不比她年輕,不比她有文化嗎?
這句話可把他刺痛了。她犯了個極大的錯誤,她不該犯這個錯誤,她不該這麼說她,她這麼做把她以往得的所有分全都失去了。他慢慢抬起目光,臉色變得十分難看,他的目光中有一種要保護什麼的兇猛的內容。她被這種目光看得突然有些發怵了。你以為你是什麼?他壓低聲音對她說,你以為你是什麼?你有什麼了不起的?你就算臉蛋俏一點兒,年紀輕一點兒,肚子裡的墨水多一點兒,就這,你就驕傲得了不得了?就像皇帝娘娘了?就算皇帝娘娘,你也要吃要拉,和百姓沒兩樣?就算有區別,你不也被革命的大炮轟垮了嗎?你能比得上她嗎?你能比得上烏雲嗎?他提高了聲音,同時下頦也抬了起來。我的老婆,她一個苦孩子出身,她打過仗,從戰場上救下過同志,成排成連地救過,為這她負過傷立過功!她受人尊敬,受人愛戴,她不但是我老婆,她還是我的階級同志!在我的眼裡,她比世界上所有的女人都漂亮!都年輕!都有文化!這個你能比嗎!你有什麼資格和她比?你有資格嗎?嘿,別看你生得水珠兒似的,也只有這點兒你還像個女人,別的任何地方,你半點兒不如,你配嗎?你還自以為什麼似的,你,連她的一個小指頭都夠不上!
關山林大聲地說著,他的粗大的嗓門在辦公室裡迴響著,震得四下牆壁嗡嗡顫抖。他的目光如炬,額頭髮亮,剃得極短的頭髮間冒著騰騰熱氣,他那個樣子簡直把她嚇壞了。她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她說了什麼使他這麼惱怒?他為什麼要這麼大發雷霆?如果不是因為他的威懾,她幾乎就要從那間辦公室裡跑開了。但是首先走掉的不是她,而是關山林。關山林怒氣衝衝地說完那一番話後,惡狠狠地瞪了驚恐萬狀又萬般委屈的她一眼,從桌上拿起他的帽子,用力往那特大的頭顱上一扣,大步走出辦公室,摔門走掉了。
範琴娜站在那裡,聽見他重重的腳步聲一點兒也不猶豫地走過走道,走下樓梯,走出大樓。好半天,整座大樓還在微微震顫著。年輕美麗的女翻譯身子一軟,坐到椅子上,她在心裡發恨地想,這個粗魯的蠻不講理的老傢伙,他有什麼值得驕傲的?就因為他那一身的傷疤,他就可以這麼對我大喊大叫嗎?他究竟有什麼權力這麼做?可是,女翻譯又悲哀地想到,他就是這麼對待我,我還是無法忘卻他,我這倒底是怎麼了?我是中了什麼邪?
那天晚上,回到家中的關山林和回到家中的烏雲都同時感到了強烈的需要,在上床拉熄了燈之後,他們同時向對方伸出手去,在黑暗之中緊緊擁抱到一起。他們誰也沒有告訴對方什麼。關於新疆舞和藍色多瑙河,他們已經把它丟到腦後去了。兩個人再度陷入一次熾烈的情愛之中。他們突然發現他們是那麼的需要對方,不僅僅是一種依戀和肌膚之親,而是骨血的、靈魂的,由此他們更加深刻地把自己拚命納入對方的身體之中。有一段時間他們什麼話也沒說,什麼話也不需要說,就這樣已經足夠了。後來她伸出一隻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