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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這輛拖木頭的車沒停。不久後另一輛紅色的桑塔那牌小轎車也看見了烏雲,司機噢地叫了一聲,減了速,坐在車後打盹的幹部說,別停下來,我們還得趕到省城開會呢,不要耽誤了時間。紅色的桑塔那拐了個彎,小心翼翼地從烏雲的身邊開過去,車身帶起的寒風掀動了烏雲頭上的縷縷白髮。大約一小時後,縣裡體校的一位老師帶著他的兩名弟子練長跑,他們發現了烏雲。他們攔住了一輛進城賣菜的板車,把烏雲拖到了縣醫院。夜班護士很不耐煩,至少拖了十五分鐘才穿上衣服開了門,她立刻認出了車禍的遇害者是老院長,她一邊讓體校的老師把烏雲抱上檢查臺,一邊跑去叫起了值班醫生。半小時後,外科主任、院長和院黨委書記都趕到了醫院,醫院立刻組織急救,幾乎所有科室都有人介入了這場大規模的急救活動。烏雲送到醫院時手腳已經冰涼了,呼吸相當微弱,心跳幾乎測不到了,血壓也降到極限,好在病人被送到醫院後的這段時間裡醫院的搶救是及時的,院長親自上了手術檯,直到中午他都沒有離開一步。院黨委書記下令,不惜一切手段,不考慮一切代價,一定要把老院長救過來!到下午五點鐘左右,烏雲的呼吸,心跳和血壓都得到了最大限度的控制,烏雲的生命得到了挽救。從某種角度說,這種病例的急救成功在縣醫院的歷史上還是第一次,可以被寫進院志。但是,說烏雲的生命得到了挽救,這是一個含糊的說法,至少在當今一些歐美國家的臨床和法律介定中,這個說法已被列為謬誤或與事實不符。對烏雲診斷的結果是,腿部、肘部深度擦傷;膝關節嚴重挫傷;左腿脛骨多處斷裂,其中包括六八年摔斷過的那個地方,因為體校老師和他的兩個學生不懂急救常識,在搬運時沒有采取保護性措施,致使斷裂處嚴重錯位,給日後的復位和癒合帶來一些麻煩。但這些並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由於病人頭部受到了嚴重撞擊,受傷後又沒有得到及時搶救(據事後調查,傷者從事發的頭天晚上八時到次日凌晨六時半,這其中十個半小時處於無人監護的休克狀態),大腦長期性極度缺氧,致使病人在搶救措施實施之前大腦組織已全部壞死,也就是說,病人除了呼吸、心跳和血壓可測之外,已經不再有別的生命表現狀態,用醫學術語來說,病人已成為一個植物人。
診斷結果出來後,外科主任一而再,再而三地向院黨委書記申明態度。外科主任說,骨折的地方我負責復位,擦傷和挫傷的患部治療,要治不好,我願意接受任何形式的處分,但腦壞死我不能負責,也不是我想負責就能負得起責的。院黨委書記也是搞醫的出身,雖說搞黨務之前只是個麻醉師,但腦壞死的無可逆轉性他還是懂的,所以他並沒有為難外科主任。醫院仍不放心,擔心誤診並企望有一線希望,決定請大醫院的專家會診。因為患者有骨折現象,不便長途搬運,醫院找縣銀行和一傢俬營企業主借了一輛寶馬牌轎車和一輛藍鳥王轎車,從武漢請來了同濟醫院的兩位專家。專家的診斷很嚴謹也很簡單,除了診斷出患者帶有陳舊性腦震盪之外,診斷結果和縣醫院的診斷結果一致,患者為缺氧性腦組織深度壞死,已經失去腦治療意義了。專家臨走時還教給外科主任一種判斷腦壞死患者的簡易而準確的方法:用神經反射和腦電圖觀測雙結合的觀察方法,連續二十四小時觀察,所診斷出的結果,其正確性目前在臨床上為百分之百。院黨委書記不肯放棄最後一線希望,在送專家上車的時候他問,她還能活回來嗎?難道完全沒有希望了嗎?專家很耐心,一點兒也沒有怪罪黨委書記對常識性的缺乏,專家說,按照中國的臨床理論和法律解釋,患者並沒有死亡,她仍然活著,只是活在一種無意識無外在生命表現行為的狀態之中,至於說到希望,這點兒你可以有,而我只能相信科學事實,科學事實告訴我,這種希望的可能性幾乎等於零。
烏雲的事,院方一直對關山林進行訊息封鎖。烏雲送進醫院的當天縣委和縣政府就接到了彙報,縣委書記和縣長都專程趕到了醫院,詳細詢問了有關烏雲和關山林的情況。院長告訴兩位領導,關山林的眼病和血壓恢復得都較為理想,但老人畢竟上了年紀,不知是否能承受住這樣的打擊。縣委書記考慮了片刻後對院長說,再過幾天吧,過幾天再告訴他,這段時間你們除了要加強對烏雲同志的搶救和監護工作,還要儘可能地加強關老頭的抗震能力,這種事,瞞得過初一,瞞不過十五,天大的案子總有見包公的一天。院方堅決貫徹執行縣委書記的指示,有關部門對關山林的解釋是,世界婦女大會北京會議之後,一批非政府組織的各國婦女代表前往湖北考察,省裡通知烏雲急赴省城,與這些代表座談交流有關婦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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