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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聽他們擺佈!”王鐲子煽風點火,“共產黨是得寸進尺,打完地主打富農,地富光了掃中農。這樣下去,咱們不就完蛋啦!”
“不聽人家的還有麼法子?”老東山搖搖頭。
“舅,我不是告訴過你,中央軍要來……”
“它們來對咱有麼好處,過去的罪我不是沒受過,命都差點送了!”老東山提高了聲音,“老蔣更殺人!”
王鐲子見他這種表示,怕話說得太露骨收不了場,就順杆爬了:“舅說的在理,國民黨也禍害人。不過……”她頓了一下,“幹部強迫咱們,咱們也強迫他們。舅,你是老實人,說話有人聽,就去找孫守財那幾家被強迫過的商量商量,上政府告村幹部一狀。”
老東山聽著,心裡有些活動。他想,這倒是個辦法。一方面是出出這口氣,更重要的是測量一下共產黨是不是對中農的政策真的改變了,改變到什麼程度,從而確定他今後對新社會應採取怎樣的態度。他對拿出去的糧食,早已失去收回的信心了。他抽出嘴裡的菸嘴,睜眼看著外甥女,說:“這個主意使得……”
“舅,你真有見識!”王鐲子高興地叫起來,老東山這還是第一次公開表示聽了她的話。“舅,你立時出門辦吧,家有活我幫忙。”
“急什麼,我要等一兩天,看看村裡的風聲再說。”老東山穩重地說道,重新閉上眼睛,“鐲子,你不要在外面多嘴,這不關乎你的事。”
“嗯,哎……”王鐲子煞了喜風,又忙解釋道,“我對誰也不瞎說,是見舅不出門,有事就跑來關照你幾句。舅,你也別見外呀!”
王鐲子滿懷喜悅地辭別老東山,走出不遠,迎面碰上她母親。王鐲子她父親在世時很寵愛她,縱性嬌慣,她母親卻對她哥偏心些,使王鐲子從小就對母親不好。王鐲子十多歲的時候,就開始支使寡母親,欺壓媽媽了。她哥王井魁大了出去做買賣,後來當上漢奸不在家,王鐲子就成了一家之主,以虐待母親聞名。
王鐲子出嫁後,更對她媽沒口好氣,生怕她沾了自己的光,視老孃為累贅。
“你上哪去?”王鐲子沒好氣地問。
她母親翻她一眼,說:“找你舅。”
王鐲子本想走過去,但注意到她母親的神色有些慌亂,又想起有好些天沒見她的面,就疑惑地問:“找俺舅幹麼?”“你管不著!”老太婆走過去了。
王鐲子越發生疑,趕上去扯住她的衣袖,聲音變軟了:“媽,你有麼事,還瞞著閨女?”
老太婆看看她,眼睛浮動著淚水,悲哀地說:“你還知道有媽……你哥……”
“他怎麼啦?”王鐲子吃驚。
“他……”
經不住女兒的巧言套取,老太婆說出了真情。
老東山嫡親的外甥、王鐲子的哥哥王井魁,這個富農出身的青年,他的罪惡遠比山河村人們知道的要多。他不但在日寇“掃蕩”中引日偽軍搶糧燒房,在其它地方還做了不少壞勾當,身負三條人命血債。日本投降後,煙臺被八路軍解放,王井魁偽裝起來隱蔽了一個時期,潛逃到蔣管區,當了中央軍的排長。
國民黨孤注一擲要和解放軍在魯中地區決一死戰的企圖,被人民解放軍殲其主力整編七十四師之後,一時土崩瓦解了。王井魁身負輕傷,和大批蔣軍一起做了俘虜。他改名換姓,隱瞞了真實籍貫和身份,暫時混進人民軍隊裡,做著下步路的打算。
孟良崮戰役失利後,蔣介石又調兵遣將,集中力量,繼續實行戰略重點進攻。在大舉進犯陝甘寧邊區的同時,企圖將山東解放軍壓進膠東半島的狹窄地區,予以消滅。解放軍仍採取不計一城一地之得失、集中兵力殲滅敵人有生力量的作戰方針,進行靈活的運動戰。
王井魁所在的解放軍部隊從西線撤回膠東解放區,進行兵員補充和休整。王井魁思忖,中央軍這次使出全力,用重兵進攻山東,不久家鄉就可變天了。趁現在離家近,何不瞅好時機逃回家,等待中央軍的光臨。這樣比在火線上逃到國民黨那裡去要保險。於是,他找個時機,逃離了部隊,在外面轉了幾日,才潛回家中。王井魁回到家裡,當然沒把真實來歷告訴母親,只說在外躲了幾年,政府搜得緊,又回到家裡。老太婆很高興,要拉兒子到政府去自首,說指導員講過,王井魁回來政府能寬大處理。然而王井魁知道自己血債累累,更主要的是他要繼續反革命,深信中央軍會很快打過來,所以他根本不聽從生母的再三勸說,而且還不讓母親出門對任何人講。老太婆這些天非常愁悶不安,不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