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六話 傷逝(七)(第1/2 頁)
“玉娘,你在做什麼?”
“種花”。
“玉娘——”
“噓,我們幫她種”。
某家貼心無慚開口,“太中大夫恕罪,小姐說要自己種”。
“舅舅——”
“噓——”
小甥舅兩開始如無慚般默不作聲的陪某人種花。
“咳咳——”
“小姐,喝口水”。
我順從就著他的手喝了兩口水,又繼續認真的培土澆水。
“咳咳——咳咳——”
“小姐——”
我搖頭,他拿著水袋默默退到一邊。
“怎會咳嗽?”
“勞累受涼”。
“多久了?”
“從秦嶺回來”。
“看了沒有?”
“大夫說好生養著”。
衛二郎一時無言,一時開闊的陵園唯餘我不時的悶咳聲。
“李小姐有禮”。
對於鐵筆司馬遷,某人永遠不可能做到無視,聞言頓了頓,到底站了起來,斂身還禮,“司馬大人有禮”。
“天氣漸涼,還請小姐保重玉體”。
無慚立即將手中捧了幾天的斗篷遞到司馬遷手中,司馬遷微微躬身遞到我面前,“小姐,節哀順變”。
“咳——”我抬頭看了看蔚藍如洗的天空,接過斗篷披上。
“小姐——”他頓了頓,拿出一冊竹簡,雙手奉上,“遷此來,一為拜祭韓大夫,一為完成當年諾言,小姐節哀”。
“韓王孫嫣,弓高侯孽孫也。今上為膠東王時。嫣與上學書相愛。及上為太子,愈益親嫣。嫣善騎射,善佞。上即位。欲事伐匈奴,而嫣先習胡兵。以故益尊貴,官至上大夫,賞賜擬於鄧通。時嫣常與上臥起。江都王入朝,有詔得從入獵上林中。天子車駕蹕道未行,而先使嫣乘副車,從數十百騎,騖馳視獸。江都王望見,以為天子。闢從者,伏謁道傍。嫣驅不見。既過,江都王怒,為皇太后泣曰:“請得歸國入宿韂,比韓嫣。”太后由此嗛嫣。嫣侍上,出入永巷不禁,以奸聞皇太后。皇太后怒,使使賜嫣死。上為謝,終不能得,嫣遂死”。
我緊緊攥著書簡。“大人此言怕是有失公允”。
“李小姐見諒,為史官者,當如是”。
“你的意思是。你為了討好太后,寧願說假話了?”
“史官只需記錄史實,遷敢問,所書哪一句不屬實?”
“你——咳咳——咳——”
“小姐!”無慚忙上前扶住我,輕輕拍著我後背。
司馬遷的聲音依舊不疾不徐,“李小姐,功過自在人心,後人也自會從字裡行間揣測韓大人的真正死因”。
“我不要別人揣測,我要你寫清楚!”
“恕遷無能為力”。
我腕上銀環瞬間化為軟劍。直直指向司馬遷胸口,“你信不信我殺了你?”
“李小姐殺了司馬遷。下一個司馬遷還是會這樣寫”。
我覺得這句話該死的耳熟,仿似某革命先烈對某反動派叫囂。“你殺了一個某某某,還會有千萬個某某某!”更加煩躁,劍尖往前送了送。
“鐺——”
“玉娘!”
“你讓開!”
“玉孃的花種好了麼?”
我怔了怔,他眸色微動,我只覺頸間一痛便一頭栽進黑暗之中……
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睡夢中什麼也沒有,只有暗沉暗沉的一片,卻讓我無端心安,甚至不願意醒來,所以在感受到光亮的那一刻,我開始痛恨自己的軟弱,做不到如竇華般決絕將自己活埋在那永不可見天日之地……
“小姐——”
“我在哪?”
“還在茂陵,無慚不敢讓衛太中大夫帶走小姐”。
我伸手遮住眼睛,“去準備東西,還有一塊沒種”。
我覺得我還是不夠堅強的,否則這時應該在韓府耐心教導韓說才是,可是每次看到他酷似某人的臉,我總覺得心如刀割,連呼吸也困難起來,只好在此對著油油的月季花葉發呆,這一點我遠遠比不上死過一回,又盡心盡力照顧韓說的入音。
“玉娘——”
我回眸,衛二郎穿著一身淡雅如天色的直裾深衣,滾了月白色的邊紋,更顯得眉目如畫,風姿秀致,牽著寶寶看著我淺淺的笑,“玉娘,花種完了?”
衛家二郎暖如春風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