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部分(第3/4 頁)
著個紙疊的小燕兒,口袋裡裝著半塊磚頭。他把繩子悠起來,一下一下地“敲”我們家的窗戶,這動靜把全家老老少少嚇了個半死兒,還得是夢璋出面,一個人來到當院裡把李三兒的“帖子”給接了下來。夢璋明白規矩,他把李三兒順下來那口袋裡的半塊破磚頭取出,換上了同等分量的銀元,然後衝著房頂上一抱拳說:“一點兒小意思,請李三爺不要嫌少!”跟唱大戲似的。
過了段時間,有一天的半夜又聽見有人敲窗戶,先是我奶奶被嚇得直篩糠,接著“譁——”我爸他們哥幾個就把炕給尿了。夢璋也急了,坐在太師椅上用手拍打著扶手說:“三孫子!我今天就不搭理你了,你能把爺怎麼著吧!”據說那天夢璋在堂屋裡的太師椅上坐了一宿,跟個“門神”似的,方才保得全家一夜平安。
第二天一早有人就驚叫起來,人們發現在窗臺上放著個小布包兒,上邊照例彆著個糖紙疊的小燕兒。開啟一瞧是一小堆兒銀製的首飾,什麼簪子、手鐲、別子等等,是舊時婦女結婚時的“鳳冠霞帔”,不很值錢,但夢璋知道這是燕子李三昨天夜裡路過這裡“還人情”來啦。夢璋說這些東西都是贓物,不能留著!
然而有個在我們家幹活的年輕窮花匠,哭著喊著非要這些玩意,說是回家娶媳婦用。
夢璋就把這些首飾都送給了他,指著他的鼻子說:“你千萬不要招搖呀,這可都是些招鬼的東西!”
這小花匠家住豐臺黃土崗,回去以後是房也蓋了、媳婦也娶了,據說他媳婦戴著這些個破首飾整天的臭美,這茬兒就讓人給記住了。
多少年之後,趕上了文化大革命,小花匠已然變成了老花兒爺,這些首飾終於還是讓紅衛兵翻騰出來了,結果給他戴了個“反動花霸”的帽子,先挨鬥後遊街,被擠兌得差一點兒上了吊。
某年,他進城來看我爸,一推門就扯著嗓子嚷嚷道:“爺們兒,還記得當年我拿走李三兒偷的那些首飾嗎?後悔沒聽你們老爺子的忠告,還真他媽就招了鬼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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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碎瓦全
從1938年到1945年,整整八年的時間裡夢璋徹底歇業,而且明白地告訴家人,“餓死不當亡國奴!”這時期有日本人開的“觀光局”派人來“請”他,也有“偽商會”差人來“接”他,夢璋皆以自己年老體衰為由通通拒絕,此時只能月月都得靠典當過活,幸而有不少外國朋友接濟,常常在信郵裡就夾著三十五十,趕上過聖誕節一次就是上百元美金。那時只要有郵差拍門,夢璋就跟我爸說:“猜猜今兒個的信封裡,能有多少錢?”如果猜出來了,夢璋就塞給他“幾大枚”,出去買零嘴兒。
四十年代初,夢璋變賣了大、小中府衚衕的兩處房產,給兩個寶貝女兒辦了出嫁,最後在西長安街邊上的一條衚衕買了處宅子,作為養老傳子的所在。
1945年日本人投降後,導遊業有過一段小小的“復興期”,但是夢璋此時真正是日薄西山了,他強打精神出的最後一場彩兒,是在1946年的秋天,給軍調部的美方代表吉倫、華德等人做導遊,又一次得到中外朋友們的讚譽,此後夢璋就再也沒有出過山。
白家門兒自從夢璋幹不動了以後,就開始在家財上發生矛盾,以白三奶奶為首的攪屎棍子,把白家門兒弄的是烏煙瘴氣。夢璋晚年整日鬱鬱寡歡,無所事事。終因患腸疾不治,於1949年溘然長逝,享年七十有一。
據說夢璋下葬的時候,有數百人相送,隊伍拉開了比一里地還長,只是在這眾多的送葬人之中,卻沒有看到他的長子白繼圓。箇中原委,容下文再敘。
夢璋死後,除了留下個用英文縮寫的“—”的美名之外,還留下了相當多的筆記資料和誰都說不清楚的文玩收藏。夢璋當年最好古玉,可到了我懂事兒的時候,只知道我們家存有少部分的瓷器、字畫,一件玉器我也沒見著過。是日本時期給“坐吃山空”了?還是家族內部爭財時被人瓜分了?我不敢瞎說。但有一點卻是不爭的事實,就是這些個寶貝通通都不知了去向。
至於夢璋當年如何這般的愛玉?現在我只能憑著自己對先人的崇敬之心,做出如下判斷:
祖父的名字叫白夢璋,其“璋”者“玉”也。
另又號玉三,玉器行裡的人都說玉有“三節”。一曰高貴,二曰不阿,三曰純正。
因此我方才明白,爺爺為什麼自號“玉三”了……
北京來的“小爺爺”
老天爺有情有義地編排這麼多的“白家傳奇”,不僅教育了白家後代,也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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