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部分(第2/4 頁)
的。已離休的行署副專員普布頓珠,曾是比如一部落頭人。幾年前他六十八歲時加入中國共產黨。他向我們敘述了“文革”初期的一件事:比如縣查仁區帕拉西喀塔中曾供放著一位活佛肉身。“文革”一開始,這座塔首當其衝地遭到毀滅。塔剛一拆開時,見那位活佛屍身完好,頭髮長長的,指甲長長的——普布頓珠斷定是在塔葬之後又繼續生長的——塔裡還有兩個酥油桶,桶裡茶還沒幹呢。方方的酥油坨,沒變質,有人拿回家打茶喝了。屍體暴露於空氣中,不到兩天就臭了。一位老人於心不忍,悄悄地把屍體背進一個山洞。紅衛兵發現了,把老人揪來批鬥一番,又把屍體從山洞扯出來,拋進了怒江。那老人就是現任西藏自治區領導人之一的丹增的父親。
有位牧民在廢墟里撿到一尊水晶小佛塔,儲存了很久。牧民的妻子主張賣給康巴商人,說不準值幾千元哩!牧民不同意,獻給了白貢丹增活佛。活佛即將此事彙報給統戰部,統戰部轉而請示當時的地委書記洛桑丹珍。洛書記說送到自治區宗教局鑑定一下文物價值,再看值多少錢以便付給那牧民相應報酬。
關於此事的上半部分,比如縣城居然無人知道。只有一個人說他當時在場,沒見到塔葬活佛長頭髮長指甲,也沒聽說有誰用陪葬的酥油打茶喝這碼事。倒證實了這座塔的名氣。說大約一千八百年前釋迦牟尼在拉薩(!)撒了一把青稞,落在比如的有七粒,人們便在青稞落下的地方建了這座塔,所以此塔很有名。建塔的時候,那曲還沒有寺廟呢。
——可是一千八百年前拉薩還沒有建立,佛教尚未傳入西藏,更不用說釋迦牟尼是否來藏了。
返回拉薩後,偶爾碰到那位自治區的丹增書記,他證實了他父親的遭際。
在拉薩講起多多卡,聽眾睜大了眼睛。美術家把它名之為“骷髏金字塔”,從中領略了高妙深遠的意境;文學家被它高深莫測的哲理和傳奇色彩所眩惑;搞考古的立即意識到這件事對體質人類學研究的重大意義。長期以來,由於天葬的傳統給有關研究增添了料想不到的困難。
在比如來去匆匆,無法欣賞比如人引以自豪的眾多風景:喀木松山、扎西龍溝,那如鄉……
索朗多吉吟詩般向我介紹:全西藏的山是妖女仰臥形狀,喀木松山就壓在妖女右乳上;全西藏有象徵吉祥的八座山,喀本松山是其中最吉祥的山;喀木松山九座雪峰,像飛奔之馬迎風飄揚的馬鬃一樣;九座峰頂有九座湖,裹在茫茫雲霧中;山頂流下大小溪流,遠看像條條哈達;山上可以採集多種藥材,山腰有蓮花生奇大無比的腳印,山下是原始森林……可惜呵喀木松山不通車,要進山只能走崎嶇小路。若有僧人陪同你們進山會有更奇蹟的故事,而我難以講得周全。
旺堆次仁的介紹也不遜色:雪山上流下水,水裡有白石頭,石頭上長草皮,草皮上長水晶石,那地方叫扎西龍。扎西龍附近有九種顏色的顏料礦,鄰近的湖中還有各種色彩的魚。
旺堆次仁詳詳細細描述了那個獨立王國的那如鄉。那如鄉僅有八百人。那裡有冰川、森林、雪山、湖泊、農田、牧場,冰凌流蘇垂掛的溶洞裡,回聲巨大而恐怖,湖中魚奇形怪狀五顏六色誰也不敢吃。那裡的野獸有獐子、猴子、雪豹、猞猁、石羊、雪豬、水獺,馬雞紛紛落在農家院裡,坐在房裡不出門,便可打到馬雞。那如地方一年中只有八月份進得去。旺堆次仁於一九五七年隨首批工作組進去搞民主改革時,那裡還是原始共產主義社會。開會時有東西一起吃,不分你我,只要吃飽就行,生活很簡陋。大人穿自家織的粗氆氌,小孩不穿衣服,最富的牧主土巴曲丹頭人只有四百頭牲畜,而其餘家產一無所有。家中用木頭當板凳,毫無裝飾品。這裡沒有文化也沒有教養,不知禮貌為何物,見了陌生人從頭到腳端詳一遍,然後毫無表情地走開;汁數用念珠、骰子或石頭,擺到第十個時便用一節木頭作標記。一個非常奇怪的現象:在西藏,越是海拔低、氣候好的地方,越是原始落後。
東四縣盛產蟲草。蟲草是一種名貴中藥,補中益氣,有潤肺功能。據說在東南亞一帶國家裡,人們異常推崇蟲草的藥用和滋補價值。蟲草是一種非常奇特的小怪物,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動植物合體的生物。它生長全過程需時五年:前三年它是蟲,共蛻十多層皮長成成蟲;第四年,與一種真菌結合,成為菌體,第五年生出草來。挖掘的蟲草,蟲體已經僵直,在“蟲”腦袋上伸展出一根草莖。蟲體上的肢節和足腕清清楚楚。食用方法是“蟲草鴨子貝母雞”,燉鴨子。屬國家統購藥材。收購價年年看漲,從幾十元一斤直漲到上千元。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