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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共生共榮。森林繁茂,溫暖溼潤。三趾馬動物群在歐亞兩大洲間暢行無阻。還有那些巨獸——大唇犀,恐龍。作為那一時代的紀念,它們在藏北的岩石間留下了石化的痕跡。
年輕的大陸也不平靜,它信手塗改著自己的作品:讓地心之火噴射,使平地隆為高山。踮起足尖,昂首翹望——等待人類出場。
然而自有地球以來最輝煌的一幕開場時,卻並非轟轟烈烈。類人向人類的每一步跨進都歷盡艱險。有猛獸襲擊,疾病侵擾。當別處古猿仍處於暖溼的森林地帶採食為生時,此處卻漸漸感到了生存環境的威脅:森林退化,雨量減少,河湖乾涸,氣溫降低——地勢日漸高聳。
於是,年輕大陸上的類人們,在整個地球上率先從樹上走下來——無樹可攀,無果可採——從事漁獵。
有人曾作過一個不無意義的計算:如果把地殼固化以來的三十九億年算作一年,那麼人類出現的時間當在十二月三十一日晚差八分半到十二點。如此說來,八分半之前的那一時刻,是高峻的青藏高原將類人推入人類之門。
當喜馬拉雅之高足以拒絕印度洋暖溼的季風向高原吹送的時候,這片高地完成了人類在逆境中成長的地理作用。頻繁交替的冰期使氣候乾冷,冰川前進,植被劇變,湖泊幹縮,凍土發育……總之,越來越不宜於居住了。原始人一批又一批向四面八方遷徙,尋找低處安身,到達雲貴川和南亞一帶定居下來。那裡被後來的學者認作人類發祥地之一。印第安人似是在最後一次大冰期結束前沿白令海峽冰路撒出的一支。他們的文明保持了當時的水平,是全世界唯一儲存了細石器製作工藝的民族。成為一萬年前人類文明的標本。
青藏高原的地層中或許就埋藏著人類的第一期文明。人們今天在地表撿到的大量舊石器和細石器,是晚近到一萬年至五萬年的事情。在此之前,人類已往返於此許多次了。藏北尚未見新石器時代遺蹟。該時代是轉向農耕文化的標誌,一萬年前的藏北早已不適宜耕作種植,而海拔較低的拉薩、山南、昌都均有新石器時代遺址發掘。
就這樣,今天生活於此的牧人不僅僅代表一個民族,而是代表了人類堅守在這裡。只要有一線生機,人類就要頑強生存。事實上,當每次冰期來臨,人們便退卻,而每當稍稍暖和一些的間冰期到來,人們便重返人類的故鄉。末一次大冰期結束,歷經嚴寒磨難的藏北高原,欣然迎來了某個部落或一群獵人。他們在今日的無人區結下茅廬,生起黃火,用骨器在堅硬的礫石上剝製作為箭頭和刀刃的石片石葉,把剩下的石核作為加工獸皮的刮削器。如今這片當年的狩獵場已高矗在雪線以上,寸草不生,酷寒異常。只留下精緻的石核靜靜地躺在荒野上,向我們證實著那一段不可復現的歷史。一萬年後的我俯身撿起了它。
此後小冰期造現。很可能是兩千年前那次小冰期毀滅了象雄文明。人類活動向南遷移。南方雅隆河谷的原始部落佔有天時地利,迅速崛起,公元之初建立吐蕃王朝。象雄亡後藏北漸漸成為無人區。小冰期過後人類活動復又向北滲入。最後一次寒冷期在三兩百年以前,藏北北部再一度成為無人區。近百年來氣溫回升,才有所謂“開發無人區”之說。
自史前許多個世紀以來,藏北高原的人類活動便為氣候所左右。來了,又去了,去了,又來了。但作為文明的進化,它已不再領先。如同一切遊牧民族一樣,悲哀地被湯因比先生稱作“停滯的文明”:“遊牧民族在一度登上了週期的軌道以後,就從此年復一年地永遠旋轉不已,除非有一種遊牧生活無法抵抗的力量讓它停止轉動或讓它的生命告終。”這是因為“每年追蹤著冬夏牧場變換的遊牧人群”對於自然界挑戰的應戰,“也是一種用力過猛的行為。”
……
我這樣構想了我所認為的包括藏北在內的青藏高原上的人類演化和生活史。同時我還認為,在這塊對於人類生活有著尚未被人們認識到其深遠意義的地方,思考有關人之初最根本的問題,是合適的。
也許,我還應如科學家的態度一樣再審慎些,無論包括許多科學家、人類學家和文學家在內的一大群人如何鼓吹,“青藏高原是人類起源的搖籃”一說仍屬假說。我誠懇地期待著考古成果早日證實這一假說,從而揭開“我們從哪裡來”之謎。由此我也誠懇地提醒所有生活於此以及來此旅遊的人們關注腳下的土地和山岩,留心發現我們祖先所留下的蛛絲馬跡——要時常低著腦袋走路。
——別提啦!我在藏北低著腦袋上年多,什麼都沒發現——侯石柱很委屈地說,他是文物專家,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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