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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善卿有些個不自在,因為他弄不懂這些人的舉動有什麼意味。如果是鐵血團的那群少爺,一舉一動他都能看透他們的用意。沒辦法,只能硬著頭皮,接著說:“我根本就不贊成你們現在搞起義,那太魯莽了,沒有顧全大局。你是個革命者,一切應當從革命的利益出發,怎麼能憑著一股子衝勁,說幹就幹呢?”
馬有財黑黑的眉毛擰著,像是要做出不屑的表情,卻又不會,扭曲的嘴唇上滿是憤恨,“別跟我來這套,革命總隊我說了算。你要是來幫我們的,咱們是兄弟,我把你當一家人;你要是來勸阻我們,趁早回家,過你的好日子去。我們的好日子,得靠我們自己去搶,去奪,去拼命。麼革命利益?那是你們的利益,跟我們有麼相干?”
“怎麼會不相干呢?不管是同盟會,還是鐵血團,跟你們北方革命總隊,還有其他的革命組織,利益是一樣的,都是為了推翻滿清政府。現在清政府已經垮臺了,這是件大好事呀!”金善卿覺得對面這個人的理路有些渾,是那種窮人式的狹隘思想。 。 想看書來
第二章 窮人黨(13)
“照你們的意思,滿洲人垮了,革命就成功了?革命要是成功了,我和我的兄弟們怎麼還住在這個倒黴地方,吃不上一口白麵,一年也見不著一回葷腥,為麼?都是因為你們把我們給賣了。孫文不是把大總統讓位給袁世凱了麼,那他還算是革命者?”
“孫大總統的決定,也說不定有點太急了,但他絕對是出於革命的利益,為的是避免打仗,讓老百姓跟著糟殃。把大總統讓給袁世凱,袁世凱就會幫著咱們推翻清政府不是?現在看來,一切都按著孫大總統的計謀在進行。”從心底裡,金善卿並不贊成孫文讓位給袁世凱。
“你這是矯情。袁世凱是麼人,你們根本就不知道。他在天津這兒當總督那麼多年,我們清楚他是麼人。大清國早該亡了,為麼到現在才亡?就因為有袁世凱給撐著,他不想讓它那麼早就亡,為的就是讓你們許給他好處。這不,大總統他當上了,這個樣子,整個是一個‘陳橋兵變’,看起來好像是孫文退位讓賢,其實是你們給袁世凱黃袍加身。麼*呀,議會選舉呀,都是糊弄人的,袁世凱要不當一輩子大總統,我把腦袋切下來給你當夜壺。”馬有財大有怒髮衝冠,目眥盡裂之勢,這股怒氣想必在他胸中憋悶已久了,“說出大天來,就是你們這幫人膽小怕事,那武昌起義還不知道是怎麼幹成的呢?要不是孫文膽小,黃興言過其實,怎麼會把到手的江山讓給袁世凱?我們不聽你們那一套。滿清政府打倒了,我們接著打袁世凱,袁世凱打倒了,誰再上來壓著我們,我們就打倒誰。”
“把他們都打倒了,還幹什麼?”金善卿讓他給氣樂了。
“都打倒了?都打倒了就沒人壓著我們了,我們也就該有飽飯吃了。”馬有財顯然對自己的主張甚有自信,手臂大開大闔,大有指點江山的氣慨。
兩個人的爭論,一直到過午,誰也沒有說服誰。
那女人走了進來,從裡屋小心翼翼地端出一張薄板紅漆的小炕桌,放在金善卿面前,又拿進來一隻黑釉小碗和一隻盛吃食的小笸籮,放在金善卿面前。
碗裡邊是切得細如髮絲的鹹菜絲,笸籮裡是薄薄的三張小餅——白麵的。
女人雖然身子笨重,但進進出出地忙活,腳步相當平穩。見丈夫露出詢問的目光,便淺淺一笑說:“跟隔壁借了碗鹹疙瘩頭。就是沒有香油。”歉意是給金善卿的。白麵的事不用說明,丈夫最瞭解她,她身上厚實的藍洋布棉襖,此時已在鐵道口那邊高麗人開的小押當裡,要再贖回來怕是難了。
門開了一道縫,從上到下,排出四個小腦袋,八隻眼睛大嚼笸籮裡的白麵餅。女人用大肚子將四個孩子頂了出去,自己也沒留在房中。
“光吃餅太乾,來碗水。”馬有財的臉上沒有招待客人應有的喜色,生計的艱難大約讓他忘記如何微笑了。
外面跑過一列火車,哐哐噹噹的,震得頂棚落下一陣薄霧般的灰塵,炕桌上的碗也咯咯直響。
趁馬有財轉身給他倒水的工夫,金善卿將一小疊外國銀行在本地發行的紙幣塞在餅下邊,裡邊有銀兩的,也有一元錢頂一塊大洋的,都是他平日的零用。他知道不能一下子給得太多,像馬有財這樣的人,越窮卻越驕傲。
“這幾天胃口不好,吃不下。”金善卿站起身來,重整出莊重的神氣,衝散同情引起的眼痠心痛,“咱們還是把正事說定了。起義的事,你先放一放,怎麼樣?”
第二章 窮人黨(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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