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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了這把純鈞劍。他臨死前曾說道:‘我先前所鑄之劍皆可稱之曰‘寶’,只有這把純鈞方可稱之為‘劍’。但在世人眼中,湛瀘、泰阿要遠強於龍淵,龍淵又強於純鈞。歐冶子推純鈞為劍中第一,世人卻視之為四劍之末,唉,也不知究竟是歐冶子錯了,還是世人錯了?”
李陵聽得入了神,因問道:“歐冶子以為那純鈞劍有何好處?”
渾邪王反問道:“公子,你與此劍朝夕相處甚久,就沒覺出它的與眾不同之處麼?”
李陵思謀了一會兒,說道:“這劍固是鋒銳無比,但它比尋常的寶劍長了八寸,重了十斤,劍身又太闊了些,使起來便不那樣的得心應手,練劍時稍不小心,極易傷到自己。”
渾邪王笑道:“這就是了,其實劍如人,人亦如劍。湛瀘、泰阿兩劍之所以名貴,是因它們能為人所用,因人而成名,因人而成事。純鈞就不同,鋒芒畢露,卓然不群,有如野馬一般,風華絕世又難以駕馭,從不肯訓訓順順做人手中之器具,是以聲不聞、名不顯。它始終只是一把劍,獨立於世間,不違心,不苟且,不屈從,不以舉世非之為憾。歐冶子稱之為‘劍’大約就是為此罷。”
李陵聽著,隱隱覺得渾邪王的話裡別具深意,不由得想得痴了。怔忡間,只聽渾邪王說道:“李公子送了 日(石單)做兄弟的信物, 日(石單)要回贈一份才行,我是 日(石單)的義父,那就由我來代贈好了。”
李陵一抬頭,見他送自己的竟是在山上比箭時所用的銅弩,忙笑著推了回來,說道:“這東西是前輩的看家本領,前輩還是留著罷。”
渾邪王學著李陵的口吻說道:“大丈夫一日定交,則終身生死以之,弩再好也是身外之物,要說這些客氣話,未免小家子氣了。”說罷大笑。李陵也笑道:“好,既然如此,我便收下。不過言明在先,他日若陵與匈奴人相戰,以此弩傷了前輩的族人,還望前輩莫怪。”
渾邪王臉上罩了一層陰影,緩緩說道:“李公子,你還不知這弩的名字。此弩名為‘拒來者’。如匈奴人叩邊犯界,公子出塞迎敵,此弩可佐公子斬將搴旗,追奔逐北,大獲全勝;如公子希圖王侯之位而伐我匈奴,必欲建功立業而勞師遠征,此弩定當損己益敵,妨功害主,終令公子一事無成。”
李陵聽著他冰冷而決絕的口氣,忍不住望了望手中的銅弩,心底忽地泛起了一陣寒意。他慢慢將弩箭放在地上,說道:“晚輩願以此弩換了前輩的一句話,不知前輩可否應允?”
八 行剌(4)
渾邪王凝視著李陵,猶豫著,問道:“你想換我句什麼話,先說來聽聽。”李陵說道:“我不少邊塞將士得了傷寒,這病是從匈奴人處傳來的,我想問前輩的是,此病可有醫治之方?”
渾邪王沉默了一會兒,淡淡地說道:“方子倒是有一個,可也不是百治百靈,能醫好半數的人便是好的了,其餘的就要看自己的造化……”
李陵站起身來,躬身一揖,說道:“多謝前輩指點,既然這病有方可醫,就是上天入地,我也定要將之找到。”
渾邪王苦笑道:“李公子,你的心思我明白……我何嘗不想將這方子給你,可……我畢竟是匈奴人……”李陵豁達一笑,說道:“我知道前輩的苦衷,其實前輩今日所言,已足夠李陵受用終生,這話咱們再也休提,來,喝酒。”
渾邪王擺了擺手,說道:“酒已夠了,再喝便會誤事,過會兒我們還要趕路,也該回去了……這祁連山,一年我們能來上一次,看上一眼,便不枉了。何況今日又交上了李公子這樣的朋友……唉,說起來,上天對我也算不薄。”
他拿著胡笳,愛惜地看了一番,又掏出把割肉的小刀,在胡笳上刻起字來,過了好一會兒,他停了手,用嘴將上面的木屑吹去,說道:“那銅弩是我代日(石單)贈的,這胡笳則是我送你的……老了……以後還不知有沒有機會再見到公子,留下這個胡笳,與公子做個念想。銅弩重寶利器,卻只會殺戮;胡笳一文不值,然足以救人。是以別看這玩意小,倒比那銅弩還要珍貴幾分哪……”
李陵恭恭敬敬地雙手接過,只見那胡笳上刻著八個字“策名清時 榮問休暢”,因說道:“出仕於清平之世,揚名於隆盛之時,這八個字意思真好,多謝前輩了。”
渾邪王看了看天色,對日(石單)和那二十多個侍從說道:“咱們該走了……三年了,只今天過得最為快活,唉,一生中有此一晚,便不為虛度。”他招手叫日(石單)過來,說道:“你給你李哥哥磕個頭吧……”日(石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