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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叫“學習主任”。他問組長大家吵什麼,老韋說:
“報告主任,是由一個廢紙盒引起的……”
李科員聽完,把我糊倒標籤的紙盒拿起來看了看,說道:
“這算是什麼大事,值得爭吵?標籤倒了,在上面再糊個正的不就行了嗎?”
李科員的這席話把大夥說得個個啞口無言。
事情這還不算完。
過了幾天,負責分配紙盒材料的小瑞向我們轉達,另外幾組要發起一個勞動競賽,問我們參加不參加。我們表示了響應。小瑞又告訴了一個訊息,說小固在他們那個組裡創造了一個用一道手續糊盒的“底蓋一碼成的快速糊盒法”,效率比以前提高了一倍還多。我們組裡一聽,覺得參加競賽是不能用老辦法了,得想個提高效率的新辦法才行。那時我們常從報上看到關於技術革新創造的記載,如郝建秀工作法、流水作業法等等,有人從這方面得到了啟發,提出了流水作業法,就是每人專搞一門專業,抹漿糊的專抹漿糊,粘盒幫的專粘盒幫,貼紙的專貼紙,糊標籤的專糊標籤,組成一道流水作業線。大家一致同意試試這辦法,我也很高興,因為這樣分工序的辦法,乾的活兒比較簡單,混在一起也容易遮醜。誰知道這樣幹了不久,問題就暴露出來了,在流水作業線裡,東西到了我這兒很快地積壓起來,水流不過去了。而且,這又是老憲發現的。
“由於個人的過失,影響了集體,這怎麼辦?”他故意表示很為難的樣子。
這次我一句也沒和他吵。我面對著一大疊等著糊亮光紙的半成品,像從前站在養心殿門外等著叫“起兒”的人們那樣待著。當我聽到我下手工序的一個夥伴也說我的操作不合乎標準,廢品率必然會提高的時候,我知道無論是公正的老郭,還是李科員出來,都不會反對老憲的挑剔了。結果是,我退出了流水作業線,另外去單幹。
這是我和家裡人分開之後,再一次感到了孤寂的滋味,而這次被排除出整體之外,好像脫光了身子站在眾人面前,對位元別強烈,格外覺著難受。特別是老憲,那張橘皮臉上露出幸災樂禍和報復的滿足,走過我面前時還故意咳嗽一聲,氣得我的肺都要炸了。我很想找個同情者談談,但是組裡每個人都是忙忙碌碌的,都沒有談話的興趣。碰巧這時我又患了感冒,心裡特別不痛快。
這天夜裡,我做起了噩夢,夢見那張凹凸不平的橘皮臉直逼著我,惡狠狠地對我說:“你是個廢物!你只能去當要飯花子!”接著我又夢見自己蹲在一座橋上,像童年時太監們向我描繪的“鎮橋猴”那樣。突然有個人伸出一隻手壓在我頭上,把我驚醒過來。我在朦朧中看見一個穿白衣服的人立在我面前,用手摸我的腦門,說:“你發高燒,感冒加重了,不要緊,讓我給你檢查一下吧。”
我覺得頭昏昏的,太陽穴的血管突突直跳,定了定神,才明白了是怎麼回事。原來看守員發現我在說夢話,又說又鬧,叫不醒我,就報告了看守長,看守長把軍醫溫大夫找來了。大夫看過了體溫計,護士給我注射了一針藥。我漸漸睡著了,不知他們什麼時候離去的。
我病了半個月,經過大夫、護士每天的治療,漸漸恢復起來。在這半個月裡,我每天大部時間睡在床上,不學習,不勞動,整天想心事。我在這半個月裡想的比過去幾年想的還多。我從紙盒一直回想到西太后那張嚇得我大哭的臉。
我從前一回憶起那個模糊的印象,只覺得西太后很可怕,而現在,我覺得她可恨了。她為什麼單單挑上我來當那皇帝呢?我本來是個無知的、純潔的孩子,從任何方面來說,我至少不會比溥傑的天分還差,可是由於做了皇帝,在那密不通風的罐子中養大,連起碼的生活知識也沒有人教給我,我今天什麼也不懂,什麼也不會,我的知識、能力不但比不上溥傑,恐怕也比不上一個孩子。我受到人們的嘲笑,受到像老憲這樣人的欺負,如果讓我獨自去生活,我真不知怎麼能活下去。我今天弄成這樣,不該西太后和那些王公大臣們負責嗎?
我從前每逢聽到別人笑我,或者由於被人指出自己無能,心裡總是充滿了怨恨,怨恨別人過於挑剔,甚至怨恨著把我關起來的人民政府,但我現在覺得這都不是應該怨恨的,事實證明我確實是可笑的、無能和無知的。從前我怨恨侄子們太不顧面子,把我的尊嚴竟全盤否定了,但我現在承認,實在沒有什麼可以給自己作臉的事。比如有一次吃包子,我覺得很香,王看守員問我:“你喜歡韭菜?”我說沒吃過,不知道。別人都笑起來說:“你吃的不是韭菜嗎?”既然我小到嘗不出韭菜,大到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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