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部分(第1/4 頁)
路的另一邊,看起來就彷彿是老神父在為煉獄裡的窮人祈禱——我們曾被教導,地獄裡的靈魂永遠遭受詛咒,天堂裡的靈魂自然無須任何活著的人的禱告,也無須任何活著的人的幫助——可是你若是穿過他和坦克之間的那條路,你會看見他在目不轉睛地盯著你,鬼樣的眼睛,看穿你,看得你頭皮發麻。在公園裡閒蕩的少年們奚落他,如果他們覺得乏味或感到不舒服,他們就會嘲弄那幫孤獨的年長的酒徒或酒鬼。就在我寫這部歷史的時候,就發生了一件令人噁心的事件:一些埃斯幫的傢伙用火把點燃了一個熟睡在報紙裡的黑鬼。但是神父塞里奧特似乎一點也不害怕他們,他總是坐在固定的那張長凳上,即便是天氣寒冷或是下著小雨的時候,也不例外。長腿誇口說,他是她的好朋友,他將從沒有告訴過別人的秘密統統都吐露給她聽。
“什麼樣的?”我們都問道。
“秘密的,”長腿含糊其辭,支支吾吾,“都是些只有神父知道的秘密。就像聖餐儀式真的是怎麼回事啦,我說的是真的,是指某人的屍體和血。因此,如果受到褻瀆,就要出血。還有,比如懺悔啦,牧師們聽的東西,還有某位教皇和他的私生子啦。希特勒是如何成為梵蒂岡的座上客的,還有革命啦,”長腿說道,點點頭,“——正在興起的革命。”
長腿帶著我一起去公園見神父塞里奧特,聽他講道,但我從不跟他談。在一個一臉稀爛、嗓音沙啞如沙紙的老酒鬼面前,我感覺怪怪的,沒有了勇氣;從那雙眼睛,看出他曾經是一個羅馬天主教的牧師,但如今早已不是了。我很驚訝他怎麼沒有被剝去法衣,也沒有被驅逐出教會,或者是自己選擇離開教堂的(我有一個遠房叔叔住在紐約的特洛伊,曾經是教區牧師,後來離開了,與他的管家結婚了,但是沒有人曾提及他)。我害怕這樣的人,他隨時給人帶來危險,猶如大膽的上帝與雷電搏擊,而每次都是上帝后退了,就如同一個看不見的時鐘滴答、滴答、滴答……
神父塞里奧特偷偷看我,問我叫什麼名字,我告訴他馬德琳,他沒聽清。於是長腿大聲說“馬德琳”,神父塞里奧特說,哦,這是個不錯的名字,說我是個看起來不錯的女孩。以後他就根本不記得我了。
長腿問他一些事,他回答了,囉囉嗦嗦,一副牧師的樣子:輕聲的,自覺的,不是在講壇上而是在懺悔室裡。他張大著嘴巴歪笑著,時不時地斜視著長腿,看她怎樣瞪著他,他們之間會有某種聯絡,某種緊要的事,某種秘密吧。於是你就想他們兩人幾乎緊密相連,也許事實就是如此。
長腿—薩多夫斯基,開玩笑時喊她“西娜”,曾說過,她憎惡所有的牧師,所有的修女,可是在紀念公園她卻站著,將她的身體重量從一隻腿挪到另一隻腿上,因為長時間聽講,帶著一種渴望的,甚至是焦慮的態度在聽一個老酒鬼,前牧師,囉囉嗦嗦,講革命,好多革命呀!——1848,1798,1917,1776!——還有即將到來的革命!由於同情,由於深信這一切,逐漸地,他的眼睛失去了光澤。
書包 網 。 想看書來
一、什麼是幸福?(2)
神父塞里奧特繼續講吓去,此刻他的情緒再度激動起來,我們知道教堂背叛忠實者嗎?知道教堂背叛天主嗎?知道教堂的財富、教堂的軍事力量、教堂害怕真理嗎?我們知道從古至今宗教裁判所的無情嗎?直到此時此刻?知道古代諾斯替教徒①福音被當作異教徒被燒死,“罪孽”是怎樣被髮明和實施的嗎?知道主教、教皇的暴政嗎?——他們是兇手嗎?
1909年,作為一名年輕的二十四歲的神學學校學生,神父塞里奧特告訴我們,他在紐約市參加了一個社會主義黨的大會,那裡聚集了成千上萬的男人、女人,都是他的兄弟姐妹、他的同志,他站著聽“國際歌”,就在那一瞬間,他明白上帝就在每個人的心裡,每個人打著拍子,和聲而唱,那時他知道了上帝,明白了什麼是幸福:從上帝那兒得到解放;人們集體昇天,然後遺忘上帝。到現在他都相信他當時明白了,他自己已經昇天了,但會亙古不變嗎?——“就是這個問題!”“就是這個問題!”
令我們非常驚訝的是,神父塞里奧特爆發出一陣痙攣似的嘲諷的笑聲,接著一陣咳嗽,我們突然意識到:他的確是一個病入膏肓的老頭,他是一個骯髒的、註定要老的老頭,一個牙都掉光的酒鬼,那不正是上帝驅除的物件,他看起來真是可怕。
“行了。他瘋了,但他也是聖徒。”
“他使我害怕,我不喜歡他。”
“我也怕他。見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