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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未滅,鬢先秋,淚空流。此生誰料,心在天山,身老滄州!
關隱達微微一怔:陶凡感嘆自己要身老西州了。他猜想陶凡內心肯定苦不堪言,卻不能向任何人傾訴。憑陶凡的個性,就是在夫人面前也不會訴苦的。他只好寫寫陸游的詞,暗自宣洩一下。
關隱達看出了陶凡的內心,感覺就不太自然。他點著頭,欣賞陶凡的書法。他本來覺得陶凡的草書不如行書和楷書,卻只是說好。陶凡搖頭嘆道:“唉,好什麼?老了!”陶凡那落寞的樣子,分明不是在說書法。他怕關隱達看出自己的心情,馬上又朗笑幾聲。笑罷,想隨意寫幾個字。默然片刻,寫的卻是:“神龜雖壽,猶有竟時”。他原想顯得放達些,可是此等情狀,這兩句詩不過是對生命的無奈而已。
陶凡埋頭寫字時,關隱達突然發現他的頭髮已經白了。他本是看著陶凡的頭髮慢慢白起來的,今天竟感覺這滿頭白雪是一夜間落下的。日子過得真快,陶凡在地委書記任上一晃就是三年。陶陶大學都快畢業了。關隱達同陶陶早就偷偷兒相愛了,卻一直沒同陶凡夫婦正式談過。陶陶不讓關隱達洩露訊息,要由她自己同父母去講。其實陶凡和林姨早看出了,只是裝傻。
這年春上,又傳說陶凡要調走了。人們看出了跡象:關隱達被派到下面任縣委副書記去了。領導幹部調走之前,通常都要把身邊的人安排好的。大家又猜錯了。只是陶凡看出女兒同關隱達關係越來越明朗,再把他放在身邊當秘書就不太好了。
於是同夫人商量,還是讓關隱達下去算了。夫人同意,說小關是個好苗子,下去幹幾年,有好處。
關隱達感覺這半年過得太快了。他剛被提拔,總是很興奮,幹什麼都是一陣風。又有很多機會去省城,可以見著陶陶。過去都是跟著陶凡去,就算見了陶陶,兩人最多隻能偷偷兒眉目傳情。
很快就到了暑假,陶陶畢業了。她回到西州,進門就告訴媽媽:“我要去看看關哥。”
母女倆這才第一次正式談到關隱達。林姨見女兒真的喜歡這個小夥子,她自己見著也滿意,就沒多說話。畢竟是婚姻大事,陶凡也囑咐了幾句。陶陶沒想到父母如此通達,沒說什麼就同意他們的事了。可是她發現爸爸總有些哀傷的樣子,關在房裡呆了老半天。陶陶就問媽媽:“爸爸怎麼不高興?”
媽媽說: “爸爸不是不高興,他是捨不得你。孩子大了,就要飛了,父母都有些傷心的。” 陶陶忍不住落了淚:“那我就不出嫁了。”
晚上,陶凡叫女兒進了他的書房,說:“陶陶,隱達跟我多年,我瞭解他。他人品好,有才氣,也靈活。但是,他如果成了陶凡的女婿,不一定就是好事。”
“為什麼?”陶陶問。
陶凡說:“官場上的事,你弄不懂的。如果隱達真的愛你,他就要想到自己的仕途也許會受到影響,就要不管這些。”
“我還是不懂。”陶陶說。
陶凡長嘆一聲,說:“爸爸不能同你說得太透。你去問隱達吧,他會告訴你。”
陶陶說:“我想明天就去關哥那裡,住幾天再回來陪你。”
陶凡抬手摸摸女兒的頭,說: “你去吧。自己坐班車去,我不叫車送你,你也不要叫隱達來接。你媽媽跟我幾十年,從來沒有擺過官太太的架子。對你,我就說這一句。”
第二天一早,陶陶揹著包去了長途汽車站。買了票,等了兩個多小時,又顛簸三個多小時,才到了關隱達縣裡。正是中午一點多,縣委辦沒人上班。問了傳達室老頭,他說不知道關書記住哪裡。傳達室的人看誰都像上訪的,沒什麼好話。陶陶只好在縣委辦前溜達。太陽很老,曬得皮肉生生的痛。直等到兩點多,才有位中年男人揉著眼睛來了。他見了陶陶,本想不理睬的,似乎過意不去,又回頭問道:“你幹什麼的?”
陶陶說:“我找關隱達。”
那人就站住了,驚愕地望著陶陶,心想這人怎麼敢直呼關隱達的名字。可他的臉慢慢熱情起來了,將信將疑道:“請問,你……是陶書記的……”
“我叫陶陶。”陶陶搶著答道。
“快進進來坐吧,熱死人了。”那人忙開了辦公室,“我是縣委辦主任,姓王。”
王主任替陶陶倒了茶,忙說:“小陶,這個這個,怎麼稱呼你?你比我小,叫你小陶沒意見吧?你坐坐,我馬上把關書記找來。”
“沒事的,他不就要來了?不要專門去找。”陶陶說。
王主任卻揮揮手,飛跑出去了。一會兒,關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