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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明是在向我暗送秋波,明白人一眼就能看破玄機,會背後笑話他的。
不過陶凡也理解張兆林。老幹部們一天到晚舞著劍,打著門球,下著象棋,哼著京戲,似乎也成不了什麼事。但他們要敗一樁事,倒一個人,也不是做不到的。陶凡任職期間就特別注意這一點。他有一個原則,就是不忽視任何人。按他的理論,越是小人物,自尊心越易滿足,也越易傷害。當一個卑微的生命受到侵害時,他可以竭盡生命潛能對侵害者實施報復,直至毀滅別人。老幹部們因為往日的身份,或許有過大家風度,但退下來之後,他們心理的脆弱超過任何普通的小人物。
陶凡想到這些,覺得張兆林小覷了自己。他相信自己將是超然的一類,只會優遊自在地打發時光,不會對任何人施加影響。
有人講他有虎威,可他覺得那是天生虎氣所致,自己從來沒有逞過威。張兆林或許還忌著他的虎威?你們說我有虎威,那是你們的感覺,關我什麼事?難道要我成天對你們扮笑臉?
可你張兆林的確沒有必要有意同我扮笑臉。
陶凡覺得虎威之說,對自己不利,讓張兆林難堪。
張兆林請陶凡同志做重要講話。陶凡並不起身到前面的發言席上去,仍坐原位。張兆林便將話筒遞到他面前。陶凡慢條斯理開了腔。講話的大意是,老同志退下來了,最大的任務,就是休息:頤養天年。這同張兆林講的請老同志發揮餘熱,支援工作的思想暗相牴牾,又不露聲色。陶凡只講了短短几分鐘。這幾分鐘內,會場上的目光和注意力都越過前面的張兆林,集中在陶凡身上。這場面給張兆林留下了銘心刻骨的印象。
桃嶺上,像陶凡家這般式樣的房子共二十來棟,佈局分散,讓桃樹遮隔著。住戶都是地委、行署的頭兒,這是當初按陶凡的意思建造的。他在這裡當了兩年地委副書記,十年一把手,影響力超過任何一位前任。一些很細小的事情,似乎都有他的影子閃爍其間。機關院內這座小山上的桃樹是他讓栽的,桃嶺這個山名是他起的,桃嶺西頭的桃園賓館是他命名的,桃園賓館四個字當然也是他題的。漸漸地,桃嶺成了這個地區最高權力的象徵。下面幹部議論某些神秘事情,往往會說這是來自桃嶺的訊息。
陶凡從自己家步行到桃園賓館只需六七分鐘。地區的主要會議都在那裡召開。現在地區召開全區性重要會議,陶凡都被請了去,坐在主席臺上。每次都是張兆林事先打電話請示,臨開會了,步行到陶凡家裡,再同陶凡一道從桃嶺上小道往賓館去。陶凡一進入會場,張兆林就在身後鼓掌,全場立即掌聲如雷。陶凡當然看得出張兆林的意思。張兆林一則明白自己資格嫩,要借他壓陣,二則亦可表明對他的尊重,爭取他的支援。
陶凡內心也不太情願到會,又不便推辭。
陶凡在這一類會上從不發表同張兆林相左的意見,他的講話都是對張兆林講話的肯定和更深意義上的闡述。他那次在老幹部會上講話暗藏機鋒是個例外。他既想表白自己不再過問政事的超然態度,又的確對張兆林出乎尋常地重視老幹部工作有些不滿。
一天,夫人同陶凡講:“以後儘量不要去參加會議了,退休了就要退好休。”
陶凡說:“我哪願意去?張兆林總要自己來請。”
陶凡感覺到了夫人的某種弦外之音,但他沒有表露出來。
夫人從不平白無故地干涉他的事,她一定是聽到什麼議論了。
但他不願聞其詳情,只要明白這個意思就行了。這也是他一慣的風格,需要弄清楚的事情,他不厭其煩;而有些事情,他不問,你提都不要提及。
夫人的確聽到了一些話。外人也不敢當她的面講什麼,是陶陶昨天回家時,趁爸爸不在,講了幾句。也不講什麼細枝末節,只講爸爸退休了,你別讓他替人家去操心,還正兒八經坐在主席臺上做指示,到頭來費力不討好的。她不敢同爸爸講,只好讓媽媽轉達意見。
陶陶的話還能讓人感覺一種情緒,夫人聽了也嚇了一跳,知道外面肯定有不好的議論了。她也像丈夫,不追問詳情。但話從她嘴裡出來,卻很平和了,只是一種很平常的規勸,像任何一位老伴勸導自己的丈夫。
真正親耳聽到議論的是關隱達。認識他的人也沒有誰講什麼,他也是偶然聽見的。上個星期他去省裡開會,臥鋪車廂裡有幾個人吹牛,吹到了陶凡。這節車廂基本上是本地區的旅客。他們說陶凡現在是地區的“慈禧太公”,垂簾聽政。張兆林拿他沒辦法,凡事都要請示他,開個大會也要請他到場才開得了。張兆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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