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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肚子已經變成一個空洞。劉黑子趕快在臉上抹一把,抓到一手破碎的腸子和人胃,胃裡還有早飯和沒有消化的食物。武鬥大王一噁心,就趴在地上哇哇地嘔吐起來。
槍戰激烈進行,各種武器的射擊簡直驚天動地,咚咚咚,咣咣咣,咔咔咔咔,刀光劍影,死亡之神漫天舞蹈。每個人都在殺人和被人殺死,他們用生命進行賭博,雖然最後的結局尚未產生,但是不斷有痛苦的哀嚎和慘叫響起來,像屠宰場,反正那些人一定不是贏家。中彈的人像牲口一樣噗通栽倒,四腳朝天,有的痙攣扭曲,有的一動不動,好像睡著一樣。許多紅彤彤的液體就從他們身體裡流出來,讓人覺得他們的身體本身就是一隻易碎的玻璃瓶子。
武鬥是什麼?是中國無產階級的狂歡節,是成年人模擬的殺人遊戲。戰爭才是真正的死亡大餐。好比演員在臺上表演收割舞蹈,悠揚而多姿,但是他們永遠學不會收割,而臉色黝黑的農婦在水田裡幹活,只一下,那些水稻就直挺挺地倒在泥地上。軍人都是殺人專家,他們的職業就是收割死亡。他們甚至不用彎腰,手指輕輕那麼一動,生命就像水稻一樣紛紛跌倒在骯髒的泥地上。
此刻來自山城重慶的武鬥大王劉黑子被一種深刻的恐懼和死亡氣氛所包圍,他把頭埋在泥土裡,身體像樹葉簌簌發抖,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他覺得好像有根鞭子在脖子上嗖地抽了一下,就那麼輕輕一抽,脖子上的皮肉就好像不結實的報紙一樣裂開來,鮮血四濺,他一下子看見自己的脖子斷了。“哦……我的腦袋要掉下來啦!”這麼一想,他的尿就不爭氣順著褲子汩汩地淌下來了。
一顆手榴彈在不遠處爆炸,掀起泥土濺了他一頭一臉。他動了動,下意識甩掉頭上的泥土,這才發現腦袋依然結實地長在肩頭上,他的脖子也沒有因此折成兩段。這時他聽見一個走調的聲音在心裡急切地叫道:“你沒有死,你活著!……你得活下去!”
一瞬間鮮活的生命和生存願望重新回到身體裡,血液依然汩汩地在體內流淌,他不顧一切地翻身滾進一條水溝。這一滾果然救了他的命,因為不久他就看見一排機槍子彈打在他躺過的地方。子彈優美地在空氣中打著旋,跳躍著,歌唱著,像一群快樂的小鳥,幸好他及時躲開了。子彈撞擊在石頭上,石頭立刻像朽木一樣裂開來,濺起一群五彩繽紛的火星。他虛弱地躲在岩石下面,大汗淋漓,像個初生的嬰兒。
幸好政府軍不佔優勢,打了一會兒就主動撤退,游擊隊打掃戰場,在岩石下面找到負傷的重慶知青劉黑子。其實劉黑子也沒有負什麼重傷,只是擦破了一點皮,抹抹燒酒就好了。只是他的情緒恢復得慢一些,過了幾周才漸漸恢復正常。
第二十六章 走向深淵
不難想見,三十年前焦昆到金三角尋父的企圖是註定要落空的。
焦昆是昆明知青,在滇西下鄉,那時候下鄉知青很容易耀武揚威,偷雞摸狗拔蒜苗,把對命運的絕望不滿發洩在當地農民身上。焦昆不這樣,他本分得像頭綿羊,老鄉都誇獎說沒見過這麼本分的男知青。只有焦昆自己心裡清楚,他當然比不得別人,別人有張狂的資本,他沒有,因為他父親是右派,還在勞改農場服刑。
有一天,一個人悄悄帶信來,告訴他父親去了金三角。這個訊息很突然,父親到金三角幹什麼?金三角那樣大,他在哪裡呢?焦昆傻眼了,就像面對茫茫大海,一時間不知所措。當然父親的行動有他的理由,焦昆猜不出來,冥思苦想幾天以後,他還是做出一個足以改變他一生的驚人決定:偷越國境去尋父。
關山重重,山大林密,金三角地廣人稀,加上語言不通,人地不熟,連線索也沒有一個,他到哪裡去找父親呢?流浪一個多月,他很快在臘戌附近被緬甸警察抓住,先痛打一頓,然後關進拘留所。
拘留所是在一座地下室裡,沒有窗戶,剛從明亮的地方進來,兩眼一抹黑,就像掉進黑窟窿裡,什麼也看不見。焦昆聞到一股刺鼻的惡臭氣味撲面而來,像掉進了大糞池,燻得他連忙捂住鼻子想:“媽呀,這是什麼牢房,怎麼這麼臭?”
等眼睛適應黑暗,他才看清牢房很像悶罐車廂,地上擠著許多犯人。那些犯人都不出聲,坐在草蓆上看他,眼睛像野獸一樣在黑暗中閃動綠熒熒的光。焦昆倒吸一口冷氣,幸好這時靠近屎尿桶地方站起一個人來,大聲用漢語問他:“你是新來的知青嗎?……這裡有空位置,不過要忍耐些。”
於是他就同牢房裡的知青認識了。招呼他的這人是昆明知青,叫秦大力,另外兩個,一個是上海知青餘新華,另一個是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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