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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過額爾古納河,騎著馬,穿過密林,朝漠河方向而去。伊萬在打獵的時候碰見了他們。他們打了一隻山雞,籠著火,正在吃肉喝酒。伊萬見過那個大鬍子安達,他知道凡是安達帶來的東西,一定都是商品。看來金礦不僅僅需要物品和食品,也需要女人了。由於常與俄商打交道,我們中的大多數人都能講簡單的俄語,而俄商也聽得懂鄂溫克語。那三個姑娘有兩個姿色動人,大眼睛,高鼻樑,細腰身,她們喝起酒來發出放縱的笑聲,像是早已做熟了妓女這行當的人。另一個小眼睛的姑娘看上去就不一樣了,她很安靜地喝著酒,目光始終放在自己的灰格裙子上。伊萬想這個姑娘一定是被逼迫去做妓女的,不然她不會那麼憂鬱。他一想到那灰格裙子會被許多男人撩起,就心疼得牙齒打顫——還從來沒有哪個姑娘能讓他這麼心疼過。
伊萬回到烏力楞,將兩張水獺皮、一張猞猁皮和十幾張灰鼠皮捲到一起,帶著它們,騎著馴鹿追趕安達和那三個姑娘。見到安達,他將皮張卸下,指著那個小眼睛姑娘告訴安達,這個女人歸他伊萬了,而皮張歸安達了。安達嫌皮張太少,聲言他不能做虧本的買賣。伊萬就走到安達面前,伸出他的大手,將安達懷中的酒壺掏出來。那是個鐵酒壺,伊萬把它放到掌心,用力一握,它就扁了;再用力一攥,隨著酒花飛濺,鐵壺竟然成了個鐵球。把安達嚇得腿都軟了,立刻讓伊萬帶走了那個小眼睛姑娘,她就是娜傑什卡。
依芙琳說,我的額格都亞耶就是被伊萬給氣死的。他早已為伊萬定了一門親,本打算那年冬天就把人家娶過來的,誰想到秋天時伊萬自己領回來一個。
伊萬的判斷沒錯,娜傑什卡確實是被黑心的繼母賣給安達去做妓女的。途中她曾兩次試圖逃跑,被安達發現後,先把她姦汙了,想讓她死心塌地地做妓女。所以伊萬把她帶走,娜傑什卡雖然心甘情願,但對伊萬總有種愧疚。她沒有對伊萬說安達把她姦汙的事,她把此事告訴給了依芙琳。告訴給依芙琳的事,如同講給了一隻愛叫的鳥兒,全烏力楞的人沒有不知道的了。伯祖父先前只是反感娜傑什卡的血統,當他知道她還是個不潔的女人時,便命令伊萬把娜傑什卡逐出山林。伊萬沒有那麼做,他娶了她,轉年春天就生下了吉蘭特。大家懷疑那個孩子可能是大鬍子安達的。藍眼睛的吉蘭特一出世,額格都亞耶吐血不止,三天後就上天了。據說他離世的那天,朝霞把東方映得紅彤彤的,想必他把吐出的鮮血也帶了去。
娜傑什卡沒有山林生活經驗,據說她剛來的時候,在希楞柱中睡不著覺,常常在林中游蕩。她也不會熟皮子,不會曬肉乾,不會揉筋線,就連樺皮簍也做不出來。伊萬見我母親不像依芙琳那樣對娜傑什卡滿懷敵意,就讓她教她做活。所以在烏力楞的女人中,娜傑什卡和達瑪拉最親近。這個愛在胸前劃十字的女人是聰明的,只幾年的工夫,就學會了我們這個民族的女人會做的活計。她對待伊萬格外地好,伊萬出獵歸來,她總是在營地迎候。她見著伊萬,彷彿幾個月沒見著似的,上前緊緊地抱著他。她比伊萬高出一頭,她抱伊萬,就像一棵大樹攬著棵小樹,像一頭母熊抱著個熊崽,十分好笑。依芙琳很瞧不起娜傑什卡的舉動,說那是妓女的做派。
最不喜歡見到額爾古納河的,就是娜傑什卡了。每次到了那裡,依芙琳都要冷言冷語地譏諷她,恨不能讓娜傑什卡化成一陣風,飄回左岸。娜傑什卡呢,她望著這條河流,就像望著貪婪的東家,也是一臉的悽惶,生怕它又剝削她。可我們是離不開這條河流的,我們一直以它為中心,在它眾多的支流旁生活。如果說這條河流是掌心的話,那麼它的支流就是展開的五指,它們伸向不同的方向,像一道又一道的閃電,照亮了我們的生活。
我說了,我的記憶開始於尼都薩滿那次為列娜跳神取“烏麥”,一頭馴鹿仔代替列娜去了黑暗的世界了。所以我對馴鹿的最早記憶,也是從這頭死去的馴鹿仔開始的。記得我拉著母親的手,看著星光下一動不動的它時,心裡是那麼的恐懼,又那麼的憂傷。母親把已無氣息的它提起,扔到向陽的山坡上了。我們這個民族沒有存活下來的孩子,一般是被裝在白布口袋裡,扔在向陽的山坡上。那裡的草在春天時發芽最早,野花也開得最早。母親是把馴鹿仔當作自己的孩子了。我還記得第二天鹿群回到營地的時候,那隻灰色的母鹿不見了自己的鹿仔,它一直低頭望著曾拴著鹿仔的樹根,眼裡充滿了哀傷。從那以後,原本奶汁最旺盛的它就枯竭了。直到後來列娜追尋著它的鹿仔也去了那個黑暗的世界,它的奶汁才又泉水一樣湧流而出了。
據說在勒拿河時代,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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