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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跡,就找樹枝上的蘑菇。如果蘑菇也找不到的話,就朝松樹林搬遷,灰鼠喜歡吃松子。
灰鼠肉是很鮮嫩的,將它剝去皮後,只需抹些鹽,放到火上輕輕一烤,就可以吃了。女人們沒有不喜歡吃灰鼠的。還有,我們喜歡吞食灰鼠的眼睛,老人們說,那樣會給我們帶來好運氣。
列娜離開我們的那一年,正是打灰鼠的季節。那時母親的身體和精神都不太好,因為她剛生下的一個女孩,只活了不到一天就沒了。達瑪拉失血過多,又加上哀傷,已經好幾天沒有走出希楞柱了,臉色灰得如土。所以當尼都薩滿說那一帶灰鼠少了,要搬遷的時候,林克是反對的。林克說要等達瑪拉身體恢復了再走,她不能經受風寒。尼都薩滿很不高興,他說鄂溫克女人哪有怕風寒的?怕風寒的話就下山給漢人做女人,天天住在墳墓裡,那裡是沒有風寒的!尼都薩滿向來把漢人住的房子稱做墳墓。林克很生氣,他說達瑪拉剛失去一個孩子,太虛弱了,要走大家走,他陪達瑪拉留下來!尼都薩滿冷笑了一聲,說,你不讓她有孩子,她就不會失去孩子了。他的話使依芙琳發出奇怪的笑聲,而我則聯想起夜晚時他們在希楞柱裡製造的風聲。尼都薩滿就在依芙琳的笑聲中從狍皮墊子上站起來,拍了拍手,說,準備準備吧,明天一早就離開這裡!他昂著頭率先走出希楞柱。林克氣得眼睛都紅了,他追著尼都薩滿出去了,很快,我們聽見了尼都薩滿的呼叫聲,林克把他打倒在林間的雪地上,還踏上了一隻腳。尼都薩滿就像林克腳下被擊中的獵物,那淒厲的叫聲聽上去讓人揪心。母親聞聲搖晃著出來,當她從依芙琳嘴裡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後,她流淚了。伊萬把林克從尼都薩滿身上推開,當父親喘著粗氣走向母親時,達瑪拉說,林克,你怎麼能這樣?!林克,你真讓人難過!我們怎麼能這麼自私?
那是我第一次看見父親和尼都薩滿發生正面衝突,也是第一次聽見母親責備父親。想著尼都薩滿能在跳神的時刻讓灰色的馴鹿仔死去,我很擔心他會用那樣的辦法在一夜之間把父親弄得無聲無息了。我把這想法對列娜說了,列娜說,今晚咱們跟著額格都阿瑪睡,這樣就能看著他,不讓他跳神。晚上的時候,我和列娜進了尼都薩滿的希楞柱,他正守著火塘喝茶,看著他暗淡的臉色和已經變白的鬢角,我忽然同情起他來。我們說想聽他講故事,額格都阿瑪就留下了我們。那晚上的風很大,很冷,火塘的火苗一顫一顫的,好像在嘆息,尼都薩滿的故事就與火有關了。
尼都薩滿說,很久以前,有一個獵人,他在森林中奔波了一日,見著很多動物,可一個也沒打著,所有的獵物都從他眼皮底下逃脫了,心裡很生氣。夜晚歸家時,他愁眉苦臉的。他點著火,聽著柴火燃燒得“劈啪劈啪”地響,就好像誰在嘲笑他似的。他就賭氣地拿起一把刀,把旺盛的火給刺滅了。第二天早晨,他睡醒後起來點火,卻怎麼也點不著。獵人沒有喝上熱水,也沒能做早飯,他又出門打獵了。然而這一天仍是一無所獲,他回去後再一次點火,也仍然是點不著。他覺得奇怪,就在飢餓和寒冷中度過了又一個長夜。獵人連續兩天沒有吃到東西,也沒有烤過火了。第三天,他又去山上打獵,忽然聽見了一陣悲傷的哭聲。他尋著聲音走過去,見是一個老女人,靠著一棵乾枯的漆黑的樹,正蒙著臉哭泣。獵人問她為什麼哭?她說自己的臉被人用刀子給刺傷了,疼痛難忍。她放下手來,獵人看見了她那張血肉模糊的臉,知道自己冒犯了火神,就跪下來,乞求火神饒恕他,發誓從今以後,要永遠敬奉她。等他磕完頭起身的時候,那老女人已不見了。而剛才老女人倚著的那棵枯樹上,則站著一隻花花綠綠的山雞。他拉弓射箭,打中了它。獵人提著山雞回到駐地後,發現那團已經熄滅了三天的火自己燃燒起來了。獵人跪在火旁,哭了。
我們是很崇敬火神的。從我記事的時候起,營地的火就沒有熄滅過。搬遷的時候,走在最前面的白色公馴鹿馱載的是瑪魯神,那頭馴鹿也被稱做“瑪魯王”,平素是不能隨意役使和騎乘的。其後跟著的
馴鹿馱載的就是火種。我們把火種放到埋著厚灰的樺皮桶裡,不管走在多麼艱難的路上,光明和溫暖都在伴隨著我們。平時我們還常淋一些動物的油到火上,據說我們的祖先神喜歡聞香味。火中有神,所以我們不能往裡面吐痰、灑水,不能朝裡扔那些不乾淨的東西。這些規矩,我和列娜從小就懂得,所以尼都薩滿給我們講火神的故事時,我們都很入迷。
聽完故事,我和列娜各自說了一句話。
我的話是對尼都薩滿說的:額格都阿瑪,是不是每天晚上火神都從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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