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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沒錢早已無法體現,但它的存在向世界證明中國仍然是以國有企業為主體的社會主義國家。全民所有制賦予重機廠的政治符號價值並不因它沒有任何經濟效益而消失,反而變得越來越重要。“國有大中型企業改革調研組”、“國情調研級”等名目繁多的調查研究小組經常光顧重機廠,林先漢往往陪同並回答來者提出的問題。抱著不同目的而來的調查組所得出的結論也不同,有的報告說重機廠是傳統計劃經濟弊病大寫照,有的又說重機廠是社會主義巋然不動的堡壘。林先漢不對上面針鋒相對的調查報告談個人的觀點,這倒不全因為調查者全是中央派來的,他摸不清背景與來路,主要是他心裡明白所有來的人只不過是為他們的論點來重機廠找論據,都沒有能力也不可能解決重機廠的具體問題。而重機廠不可動搖的政治符號價值與非改不能活下去的經濟現實之間的強烈衝突使這裡成為一個雷區。現在,一個勞模自殺了,雷管已經點燃,千萬不要引起連鎖爆炸啊!
林光漢想到這裡深深地出口長氣,輕聲地問:“王緊跟的名字是文化大革命時改的吧!"
蘇南起回過頭,“是這麼回事。王緊跟原名叫王福根,他的父親王雙喜是重機廠五六十年代的勞模,‘文革’時當上了進駐大專院校的工宣隊黨支部書記。這父子倆都是上過報紙的英雄人物。一九六七年王福根託他父親的福,沒有下鄉插隊,過重機廠當了工人,後來進了重機集團的製冷廠。”
辛茅憂心忡忡地看著林光漢。“林市長,您看我的想法對不對,勞模是黨和人民的財富,他們為共和國勤勤懇懇工作了一生,如果改革到連他們也活不下去的程度,那麼這種改革還有什麼意義?是不是到了我們該反思的時候了呢?”
林光漢覺得辛茅提的題目太大,沒有回答。
繁華街道的兩側依然熙熙攘攘,高階飯店、精品大廈的大門人流進進出出,豪華車停在路邊使路面變得狹窄。人們的正常生活並沒有因勞動模範一家人自殺發生什麼變化。林先漢目光有些惶惑,他不知道該怎樣理解由他管理的這座城市,一個側面是幾乎所有的大中小國有企業虧損或嚴重虧損、大批工人下崗,一個側面是燈紅酒綠、大吃大喝,彷彿人人都腰纏萬貫。究竟哪個側面才是真實的呢?他想起了他看到過的一場殘疾人坐輪椅上的籃球比賽,運動員個個都是胸肌發達、手臂有力,兩條腿卻瘦弱枯乾。也許,這就是我的城市,一個坐在輪椅上參加競爭的城市,一個一半發達一半癱瘓的城市。
人行道上出現了三人一組、荷槍實彈的武警,這非比尋常的巡邏是防止工人鬧事的緊急應變措施。
林光漢覺得自己坐在火藥桶上。
兩輛奧迪車謹慎地駛進了由一排排六十年代修建的簡易樓組成的大院。七十年代的大地震在牆壁上留下了一道道裂縫。
林光漢指著牆上的裂縫不滿地說:“千鍾一天到晚忙些什麼?市政府早決定拆除所有的簡易樓,也撥了經費,怎麼這裡還剩下這麼一大片?房倒屋塌要壓死人的!”
辛茅冷笑說:“不用打聽,科以上的幹部肯定不會住在這鬼地方。聽說重機集團的幹部宿舍非常漂亮。”
王緊跟家住在十八排底層。蘇南起儘管是第一次來,按照地址沒向人打聽,很快就找到了。
門口,站著兩名警察,他們守住王緊跟的家門,阻止圍觀的人進來。見來了幾個幹部模樣的人,堵在門口的幾名退休工人、抱孩子的婦女和孩子們悄悄地離開了。
春節的熱烈氣氛還沒有完全消失,家家窗戶上貼著“福”字,門破舊得開著很大的縫隙。王家也不例外,門兩側貼著紅紙黑字的印刷春聯:
昨天好今天好明天更好
你也笑我也笑人人歡笑
守在門口的警察不認識林光漢,攔住了他們。
“你們是幹啥的?”
蘇南起低聲神秘地說:“這是林市長,你要負責保護好首長的安全。”
警察點點頭說:“你們要進就進去吧,請保護好現場,局裡沒來人勘查現場,動亂了就不好辦。”
蘇南起站在門口,往裡看看,回過頭問警察:“公安局怎麼還沒來人?”
“他們說警力不夠,都忙著巡邏,抽不出人來。請進吧。”
蘇南起和辛茅等先進去。林光漢跟著邁進已經磨得與地面一樣平的門檻。紅磚地很髒,從門外刮進來的風沙跟著腳步而入。
林光漢沒有想到一個兩代勞模的家庭這樣寒酸,外屋除了一張破桌子和兩條板凳什麼也沒有,破桌子上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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