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監護人員把蘋果一個個放在陽光下照,檢查是否有裂縫,是否在蘋果裡有夾著紙條一類的東西。他挑出一個蘋果,用刀切開,然後吃了一口,味道正常。防止毒物隨食品進入,是一項重要的檢查內容。
監護人員笑了笑說:
“味道不錯,日本富士。你等一等,我上樓問問他們,願不願見你。”
監護人員上樓去了,焦小玉坐在椅子上靜靜地等候。
沉寂的洋樓沒有一絲生氣。而以往,這裡時時、處處是陽光和歡笑。她不知多少次帶著尊崇而來,又不知多少次帶著自豪離開。如今在樓上的某一間房裡,還存放著她童年的玩具和讀過的小人書、在叔叔監督下與東哥一齊動手釘做的小板凳。不久前,守著兒時的;田物她與東哥作過一場撕心裂肺的談話。她是這座尊嚴樓房的一部分,分享著它的榮譽與權利。此刻,她又坐在這裡,舊物仍在,只是本顏改。不久,這座樓要更換主人。焦家的輝煌永遠成為過去,而正是她這雙手摘下了焦家的光環。她覺得自己對叔叔、對東哥、對嬸嬸、對母親、對父親、對焦家的每一個人,犯下了背棄人倫的原罪,縱然用一生的淚水也洗不淨這種負罪感。
焦小玉摸著又紅又大的蘋果,突然產生了對自己的厭惡。這是蘋果嗎?也許是扭向叔叔、扔向這座市委書記樓的手榴彈吧。既然我當初親手拆了這座廟,親手把東哥送進了監獄,親手把叔叔拉下了馬,那我此刻還來送什麼蘋果,還希望蘋果能保證叔叔平安,這不是虛情假義又是什麼?我怎麼這麼可恥!叔叔、嬸嬸、東哥,我可憐的東哥,我是愛你們,從心眼裡愛你們呀!我從道義上背叛了你們,但在感情上並沒有背叛你們呀!原諒我,原諒我這個不孝的孩子吧!
監護人員的腳步聲打斷了焦小玉紛亂的思緒。
“對不起,焦小玉同志。我去問過了,他們不願意見你。你請回去吧。”
“是叔叔不願意見我,還是我嬸?”
“你叔叔倒沒說什麼。你嬸強烈反對,她說沒你這門親戚。方書記特別指示,如果焦鵬遠夫婦不願意見,你就不能進。我們要照顧他們的情緒。你還是回去吧。其實見了也沒什麼好,你反而說不清楚。你又是辦案人,私下會見,是違反規定的。”
焦小玉突然發怒了。
“我才不在乎什麼規定不規定,他是我叔叔,我是他侄女!過去,我從來不提焦書記是我叔叔。以後我偏要提,被罷了官的焦鵬遠是我叔叔!逮捕入獄的焦東方是我哥哥!”
監護人員被焦小玉的突然暴怒一開始嚇得不知所措,但很快鎮靜下來,他拍了桌子。
“焦小玉,你撒什麼潑!你叔叔的問題嚴重性你心裡清楚。你還想仗勢撒野,沒人吃你這一套。由此而引發的一切政治後果,你吃不了兜著走!你趕快離開,繼續胡攪蠻纏,你就是妨礙執行公務,你要承擔刑事責任廠
另一名上了歲數的監護人員溫和地勸解道:
“走吧,走吧,姑娘。我們是為你好,是非之地不可久留。再說,人家又不願意見你。你較這股勁,也沒人領你的情。何必呢。”
焦小玉安靜下來,連她自己也不明白怎麼突然間變成了另外一個人。她默默轉身離開。
“站住。
監護人員指著桌子上的蘋果筐,“把這個帶走。”
焦小玉雙手抱起蘋果筐,覺得很沉,很沉。她感到自己成了一個棄嬰;一個無家可歸的人;失去了精神家園的漂泊者;她不知向何處去,也沒有人等她前往。真理與正義猶如玻璃幕牆,它只反射光線,但並不產生熱量,摸上去光滑而冰冷。此刻,親情成了她的遙不可及的天邊的雲,越飄離她越遠。
她走出院門,腳想盡快逃離她親手摧毀的這個城堡,心卻把她留在原地,怔怔地發呆。她不知過了多少時間,靈魂似乎拋開了她的軀殼,去追天邊的雲去了。從她身邊駛入大院的五輛奧迪把她的靈魂又拉回她的軀殼。車隊讓她驟然明白,對焦鵬遠的隔離審查開始了。用不了多久,叔叔就將被從市委書記樓帶走,並且永遠也不會再回到這個院子。
她仍仁立原地,但不再發呆,身體本能地微微震顫,她要等著見叔叔一面。
五分鐘後,亮著紅色警燈的頭車駛出院門,裡面是兩名武警軍官。第二輛車緩緩駛出,焦小玉發現車裡是陌生的面孔,沒有本市的幹部。第三輛車駛出來了,直覺告訴焦小玉,她的叔叔就在這輛車裡。
焦小玉猛然撲向車門。車速很慢,迅即剎住了車。第一輛、第二輛車也剎住了車,從